[原创] 暗夜行走

　　一个没有月光的夜里，丹和我相约，行走在一条农村的机耕道上。那是十年前一个仲秋的夜晚，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中不敢露脸，天空乌黑一团，远处农家的灯火忽明忽暗，像低飞在夜空中的荧火虫闪着微弱的光亮。在这样的黑暗夜里，单独和一个女孩子行走，在我人生的经历中，好像还是第一次。 　　丹是乡派出所的女警官，家住在城里。她在乡下工作了好几年，早就想调回城里，可一直没能如愿。那年我奉命在那个离城二十多公里的乡下搞“社教”，我和丹在回城里的车上相识。后来我们又常在小镇上的街道和饭店车站碰面，她邀请我去她的办公室（后面一间为住房）坐过几次，彼此就有些熟悉而无话不谈了。但我没想到，她会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约我出来散步，我正求之不得，当然不会失约。 　　在黑暗的夜里行走，对于农村出生的我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在我进城读书之前，家乡还没有电灯照明，小时候常常一个人夜里上屋场下屋场满天飞，找伙伴们玩游戏、捉萤火虫。读中学时，我参加了学校文艺宣传队。每年国庆、五一节，文艺宣传队都要组织排练和演出。我家离学校有一里多路，读书几年，我一直都是早出晚归，没在学校搭过一次餐。因此，遇上学校排练，每天下午学校放学后，我急忙回家吃晚饭，然后趁天没黑赶往学校参加排练。村里只有我是校文艺宣传队队员，每晚排完节目一个人回家时，我心里就有些发怵。因为我听到有人说过，那个村口子上的小河里有什么“鸭婆精”，晚上能听到那“呱呱”的叫声。这让我记在了心里，我害怕听到那怪叫声，心里就想，千万别碰上那“鸭婆精”。特别是遇上没有月光的暗夜，我这个还未成年的中学生，一个人拿着电筒孤独地走在那条村道上，心里那份害怕和寂寞，常常使我惊出一身冷汗。每当转过那河口子时，我就大声唱着歌，为自己壮胆。有一次回家时，黑暗中我发现河对面菜园里有个长长的黑影，顿时吓得我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于是我大声唱着歌，眼睛只瞧着路，麻起胆子起小跑往前走。第二天上学时，我才发现自己虚惊了一场，那是人家扎的一个稻草人。 　　丹在路口上等着我。她见我从黑暗中向她走去，便笑着对我说：你还很守时哟！我挨近她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有些本能地想靠着她浑圆的臂膀。也许是我有些性急，没想到丹却嗔怪着说：别这样，我们好好走走，一起分享这夜的宁静。听她这一说，我立刻打消了心中想搂她的念头，我不能搅了她的好兴致。我心里想：丹约我在暗夜里散步，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是真的喜欢上了我，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呢？我和丹算得上要好的朋友，但丹还不是我十分钦慕的红颜知己，毕竟我们之间还缺乏了解，也没有相互碰撞出任何情感的火花。而且我听她说，她和男朋友谈爱几年了，听说年底就要结婚。我也是一个对妻子十分忠诚的男人，自从结婚成家后，我还从没有和女人一起单独散过步，更没有任何越轨行为。于是我望着夜幕下的天穹问她往哪走？她说就往田野那边走吧。我在黑暗中轻轻一笑。我想在我们彼此之间营造一种纯净友好的氛围，尽量做到没有什么私心杂念。 　　我虽然没和女孩子单独暗夜行走过，但在我没进城读书之前，我还是和村里的姑娘们一起走过不少夜路，因为我的初恋发生在乡村。准确地说，我的初恋是从大队文艺宣传队开始的。那时候我正在读高中，而且是大队业余文艺宣传队的队长。大队宣传队一年要组织几次演出，尤其是春节期间，除了每个生产队的演出外，还要到附近的十几个村进行义演。因此放完寒假，宣传队就要集体开餐，集中排练十几天时间。我是宣传队的台柱子，集编戏、导演、主演、报幕于一身，因此宣传队的女孩子们总是高看我一眼，经常和我套近乎。说老实话，只要我喜欢上谁，相信她们没有哪个不情愿。 　　那时候，青春勃发的我还没想到要在乡下找对象，当然不影响我喜欢那些生性活泼的女孩子们。第一个和我关糸不错的是大队支委的女儿良。良比我低两届，个子高挑，性格活泼。有一次，我们排练节目时，她在剧本中夹了一张纸条塞给我，于是我们就开始了纸条来往的初恋。每次演出回家时，我们俩就走在一起并相互递纸条，有时候还手拉手勾肩搭臂。可是大约半年后，另一个女生迎又暗恋着我，我也很喜欢她，于是我就移情别恋起来。不过在没走出乡村前，自己压根儿没想过要和哪个女孩子洞房花烛。迎住在下屋场，离我家有小半里路，别看她出生农家，但人长得可水灵俊秀，皮肤白皙细嫩，性格温柔，有着古典女孩的美丽可爱。我们之间却从没递过纸条，只是后来我到城里读书后，她给我写过几次信。我们好像有一种一见倾心的感觉，彼此用眼光传递着心中的爱恋，有时候我们没有在一起，夜间我的心里就感到失落，于是总是情不自禁地一个人走着夜路，到她家去见见她。她看到我时就溜出门来到那转弯的角落里，和我交头接耳几句，没看到我时，我就只能呆在她家窗前偷偷地看上她几眼。当然，迎最后没有能成为我的妻子，这其中的有些故事不可言说。 　　那条机耕道好长好长，我和丹高一脚低一脚走了不知多久。这条路上平时少有车行，暗夜之中，更无法见到一个行人。晚风习习，秋蝉鸣唱，夜幕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罩子，将田野罩得透不出一丝光亮，夜静谧得似乎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我记得这年夏天早稻抽穗时，由于长时间的阴雨连绵，早稻严重减产，我们工作队提出了早稻损失晚稻补的口号，于是拼命在晚稻上作文章。好在晚稻长势喜人，田野间稻谷的芳香扑鼻而来，我心中甚是喜悦。我作为市委工作队的工作组长，没有什么比粮食丰收更让我高兴了。我出生乡村，知道农民缺粮忍饥挨饿的痛苦。因此在丹和我说着她在乡派出所工作好几年了，想调到城里工作时，我却有点王顾左右而言他，竟对丹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今年晚稻有好收成。丹怔了一下，她知道我有点心不在焉，于是就转移了话题。 　　我们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直到晚上十点多钟才回到乡政府。两个多小时暗夜里漫步交谈，我记不清讲了些什么。这是我办点一年时间中，和一位女孩子惟一的一次暗夜行走。此后，丹再也没约过我。有时候我约他出来走走，她总是推脱。是不是那次暗夜行走让她有些失望呢？事后我想：丹和我相约，又是在这样的一个暗夜里，为什么就不能发生一点令人回味的故事呢？也许我的胆小和懦弱，注定了我不能和丹有什么故事发生。 　　几年后，丹调回了城里，我在一个地方再次见到她时，她还是那样笑逐颜开地和我攀谈，可我从她眷恋的眼光中似乎看到了几丝遗憾。我说起那晚散步的情景，她莞尔一笑说：别说了，你是个懦夫！ 　　我终于明白了丹的“别有用心”。如果那晚我能向前跨越一步，也许那故事就有些精彩！ 通讯处：湖南省岳阳市炮台山路市政协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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