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天籁

　　　　　　　　　　　文/杨志广
　　我一直都梦想倾听到天籁之音。 　　“爸！妈！”随着走廊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轻而重，女儿清脆的呼唤总是和轻轻的叩门声一起传进屋来，给寡淡的居室平添一股生气。我家住在四楼，自从10年前女儿入学的那一天起，我就这样从阳台上一天天俯瞰她背着书包的娇小的身躯渐渐长大、长高，听着她亲昵的呼唤由稚气未脱到日渐清朗。我相信，这轻轻的呼唤一定是我听到的世间最美的音乐！记得女儿刚刚咿呀学语的那年，我和妻子带着她回千里之遥的河北老家探亲。那是一个秋日的黄昏，如血的夕阳把静谧的村庄涂满童话般的色彩。我漫步在村外的林荫道上，不知不觉中，我怀抱中的女儿已甜甜地睡了。俯视她酣睡时可爱的样子，竟忍不住亲了亲她嫩嫩的小脸。这时她忽然睁开迷朦的眼睛，轻轻地喊了一声：“爸——” 四周的原野静极了，只有女儿的呼唤仿佛仙乐般的天籁之声在耳边弥漫开来。我忽然陡生一种莫名的感动，泪水溢满眼帘…… 　　光阴荏苒。眨眼之间，昔日襁褓中的女儿已经18岁了，一米六六的身材早已经超过了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却说，这孩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将来可咋办？其实女儿小学时的成绩在班里还是优异的，只是升入初中以后有些下滑，尤其是代数、几何等理科成绩始终在中下游徘徊，这种状况和我小的时候有着惊人的相似——当初，我就是因为理科成绩太差而高考落第的。所以每当妻子抱怨和训斥女儿的不才时，我就会说：“别杞人忧天，也别太早下结论，孩子将来会成为另一种出类拔萃的人才也说不定。”知子莫若父，我深知女儿并不缺少智商，她缺少的只是一种持之以恒的韧性和吃苦精神。于是我对她说：“你一定要学好功课，否则考不上高中，上不了大学，你只能回老家帮助你奶奶种地了。”这时女儿总是以自信的口吻说：“爸，您就放心吧！再说，就是回家种地又有啥不好呢？”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期末考试之后，她母亲多次询问她的考试分数情况，而她总是说试卷没判完呢，其实我们已从她游移不定的眼神里知道了事情的不妙。于是妻子花每科60元钱把她送到一个退休老教师开办的假期数学补课班。她这次学得很用心，除坚持按时补课外，每天晚上还要自学两个多小时。听到母亲喋喋不休的劝导，女儿总显得有些不耐烦：“妈，您别总唠叨好吗？我就怕您唠叨了。”我在心里对她说：孩子，你懂你母亲的心么？也许你根本不懂，也许你刚刚懂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终于欣喜地在女儿的身上发现了自己的影子。十几年前正值青春年少的我曾是矿区内外红极一时的演讲爱好者，多次在省市演讲比赛中获奖。而从读小学时起至今，兴趣广泛的女儿也多次在全市中小学生演讲比赛中夺魁。而且，她还是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既要播音，还要负责组稿，我常常把适合中学生的优秀作品推荐给她。她还是学校里的文艺骨干，唱歌、跳舞样样擅长，是学校历次文艺演出活动中不可或缺的佼佼者。女儿嗓音清晰、口齿伶俐，并说上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在家里，她纠正妈妈平翘舌不分的吐字发音是常有的事。前年10月，学校举办中学生模拟法庭辩论赛，女儿被指定担当其中的重头戏——被告辩护律师。我虽然没有看到她准备的辩护词，但据说那次活动很成功，女儿唇枪舌剑的出色表现让学校领导和全校师生赞不绝口。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她把一本精美的影集举到我的面前，喜形于色地说：“爸，这是我得的奖励！”她的母亲接过话茬说：“不务正业！把学习搞上去才是真的。” 我说是啊是啊，可内心却为女儿高兴。我想，女儿将来也许会成为一名大学生、一位名诗人、名作家，或者成为一位家喻户晓的节目主持人、一名蜚声乐坛的歌唱家、一个大法官；也许并没有功成名就，而只是一位极普通的劳动者。但是，她现在一定确定了自己未来理想的坐标，并将会为之而努力奋斗的。我也曾为女儿的将来而忧心忡忡，现在想来其实是大可不必的。 　　夜里，当我在电脑前写完最后一篇诗文，临睡前，总是习惯地看一眼熟睡中的女儿。而一觉醒来的妻子也总是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女儿床前，轻轻地为她掖一掖被角，然后在女儿甜甜的鼾声中入梦。这也许是一种最最真实的幸福吧。 　　我常想，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深爱着自己的儿女的，他们都希望自己的生命和梦想在儿女的身上得以传承与延续，为此他们即使承受最大的艰难困苦也无怨无悔。是的，无论作为父亲还是作为母亲，从听到孩子降生时的第一声啼哭的时候起，就必须赋予自己一种当然的义务和责任。这就好比农民在春天里播下种子，他必须栉风沐雨悉心耕作，直到秋天到来，直到田野金黄，五谷飘香。如今，18岁的女儿每天都要轻轻地呼唤我，呼唤她的母亲，像儿时一样；而我呢，也会常常亲吻她的脸颊，也会像十几年前那个故乡秋天的暮色里，因莫名的感动而热泪盈眶！可我们的辛劳和付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为了一次次的倾听！——倾听那个仿佛仙乐一般永远绝美而亲切的呼唤。 　　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清晨，女儿起得特别早。她吃完早饭，穿上崭新的校服，背好书包，捋了一下耳边长长的秀发，撒娇似的对我说：“爸！从今天起我就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了，您今天一定要送我上学。送到楼下就行！”“好。”我答应着。女儿牵着我的手在楼道内一步步拾级而下，听清脆的脚步声咔咔作响。第一次与身材高挑的女儿并肩行走，我才终于发现女儿真的长大了。我在楼门口停下脚步，目送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爸——，上楼吧。”亲切而熟稔的声音飘了过来，在耳畔久久地萦绕、回荡…… 　　我确信：这就是我一直都梦想倾听的绝美的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