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村师范旧事之十一十二
2021-12-23抒情散文雪笑
元旦文艺汇演每年12月31日,乡村师范少不了要举行一个元旦文艺汇演,如同每年的最后一天,再穷的人家也要包几颗饺子喝两口薄酒。辛苦了一年了,好歹也应该庆贺一下。这一天,校园里格外地喜气洋洋,好象欢乐是一种平常舍不得用,明天就要过期作废,现在应……
元旦文艺汇演
每年12月31日,乡村师范少不了要举行一个元旦文艺汇演,如同每年的最后一天,再穷的人家也要包几颗饺子喝两口薄酒。辛苦了一年了,好歹也应该庆贺一下。 这一天,校园里格外地喜气洋洋,好象欢乐是一种平常舍不得用,明天就要过期作废,现在应该大把挥洒的东西。 这一天我也要去看元旦文艺汇演,葛朗台老头要去看一看他的一窖黄金。 大礼堂门口,墙壁上一左一右伸出两只手,一个握着一盏象征知识的火炬,另一个手里的火炬不见了,只伸着个虚拳像是要打人。 破幕拉开,大家眼睛一亮,只见一对俊男靓女款款步至台中,各扯着一根黑线。靓女目如秋波却不暗送,只是公开地送给了公众。朱唇微启,她朗声说道:“天水市某某师范学校某某某某年元旦文艺汇演--”俊男高声接过,二人同声同气:“现在开始!” 第一个节目,男声独唱《骏马奔驰保边疆》演唱者卿乃苟,洋琴伴奏朱是君。朱是君两根筷子先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乱打一阵,表示马蹄翻飞,卿乃苟刚要张口跑马,台下已是掌声大作,有人叫洋琴的好,男声只好委屈地勒住马头。朱是君只好再来一遍乱打,卿乃苟的马这才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草草保了一回边疆,讪讪而下。 第二个节目大合唱,乱哄哄人多势众,声音乌合,如河东狮吼、渭南熊咆、北山牛哞。附近毛家庄的猫、缑杨村的狗和羊,仿佛就在眼前。指挥者西装革履,一头镇子上霞霞小姐的理发水平。他的两只手,此时像果农摘果,像孙猴子摘桃,像麻姑摘茶,像害死少年英雄刘文学的那个老地主在偷摘生产队的辣椒,像江湖神汉正在装鬼弄巫,像古代恶道正在呼风唤雨,像抽筋,像打哑语…… 第三个节目是一个学生表演太空舞,一窥一探,狼腰猫背,蹑手蹑脚,轻轻地、悄悄地、偷偷摸摸地,真如一个夜盗的神窃。第四个节目一个解放军战士当了一回雷锋,第五个节目第六个节目…… 突然停电了。 大家赶快鹊起,往厕所去撒尿。
六味书摊
那是1993年冬天的事。当时身体不好,踢不成足球。孩子不到两岁,要抱,也就写不成诗,于是就很闲。乐极生悲,闲极生事,这事,就是摆了一个“六味书摊”。六味者,是要比鲁迅的老师的三味书屋还要多三味也;摊者,是因为就摆在露天的地上也。 当时正兴下海搞第二职业,坐在远山远水的三阳川,四顾麦田与菜地,四顾自己的斗室,我觉得我只有靠自己的那几本破书的本钱去经营了。我的开业广告上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六味书摊今日开始营业。现有各种各样奇书怪书好书若干,向广大师生借阅,借阅一天,收费一张馒头票……”一张馒头票可以打两个二两的馒头,要是用现在的价钱看,就是五毛钱。学生们没有钱,但是可以省下两个馒头来看书,这就是我打的如意算盘。 凡学校都有升国旗的旗杆,那一般都是好地方,我的摊点,也就摆在那儿。1993年冬天,我就坐在国旗下,风雪之间做着一件让我现在想起来觉得丢人现眼斯文扫地的事情。中午吃过饭就摆出去,边抱孩子边晒太阳边聊天,下午上课了就收回来,自己在屋子里边捅炉子边咳嗽连备课。一个冬天下来,我丢了好多书,破了好多书,旧了好多书,也旧了一颗新鲜的心;我挣了好多馒头,看了好多白眼,听了好多风言风语,也从此死了“做生意”的念头。不知别人从我的书里头读到过多少味道,我从这一次“社会实践”中尝到的,真不少于六种味道。 以前的往事,好多都让我十分怀念,如1988、1989那几年,我们把自己办的诗报,卖给学生们,然后我们就用这些钱去买鸡。我们一刀一个剁下鸡们的头,煮了,吃,喝,唱,跳,那真叫做潇洒快乐。然而六味书摊却让我越想越是汗颜。现在我想:我当时吃着那些馒头时应该像吃着讨饭讨来的东西一样难受。然而当时我却并不觉得。好多苦,过来之后,才知道那就是苦,当时也许竟以为是甜。 如果我能把那份心思用来写诗,如果我对诗的爱不要受到东西南北风的动摇……世上有苹果,有芒果,就是没有如果。 六味书摊是我的迷惘,也是美丽的三阳川身上的一块烂伤疤。
每年12月31日,乡村师范少不了要举行一个元旦文艺汇演,如同每年的最后一天,再穷的人家也要包几颗饺子喝两口薄酒。辛苦了一年了,好歹也应该庆贺一下。 这一天,校园里格外地喜气洋洋,好象欢乐是一种平常舍不得用,明天就要过期作废,现在应该大把挥洒的东西。 这一天我也要去看元旦文艺汇演,葛朗台老头要去看一看他的一窖黄金。 大礼堂门口,墙壁上一左一右伸出两只手,一个握着一盏象征知识的火炬,另一个手里的火炬不见了,只伸着个虚拳像是要打人。 破幕拉开,大家眼睛一亮,只见一对俊男靓女款款步至台中,各扯着一根黑线。靓女目如秋波却不暗送,只是公开地送给了公众。朱唇微启,她朗声说道:“天水市某某师范学校某某某某年元旦文艺汇演--”俊男高声接过,二人同声同气:“现在开始!” 第一个节目,男声独唱《骏马奔驰保边疆》演唱者卿乃苟,洋琴伴奏朱是君。朱是君两根筷子先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乱打一阵,表示马蹄翻飞,卿乃苟刚要张口跑马,台下已是掌声大作,有人叫洋琴的好,男声只好委屈地勒住马头。朱是君只好再来一遍乱打,卿乃苟的马这才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草草保了一回边疆,讪讪而下。 第二个节目大合唱,乱哄哄人多势众,声音乌合,如河东狮吼、渭南熊咆、北山牛哞。附近毛家庄的猫、缑杨村的狗和羊,仿佛就在眼前。指挥者西装革履,一头镇子上霞霞小姐的理发水平。他的两只手,此时像果农摘果,像孙猴子摘桃,像麻姑摘茶,像害死少年英雄刘文学的那个老地主在偷摘生产队的辣椒,像江湖神汉正在装鬼弄巫,像古代恶道正在呼风唤雨,像抽筋,像打哑语…… 第三个节目是一个学生表演太空舞,一窥一探,狼腰猫背,蹑手蹑脚,轻轻地、悄悄地、偷偷摸摸地,真如一个夜盗的神窃。第四个节目一个解放军战士当了一回雷锋,第五个节目第六个节目…… 突然停电了。 大家赶快鹊起,往厕所去撒尿。
六味书摊
那是1993年冬天的事。当时身体不好,踢不成足球。孩子不到两岁,要抱,也就写不成诗,于是就很闲。乐极生悲,闲极生事,这事,就是摆了一个“六味书摊”。六味者,是要比鲁迅的老师的三味书屋还要多三味也;摊者,是因为就摆在露天的地上也。 当时正兴下海搞第二职业,坐在远山远水的三阳川,四顾麦田与菜地,四顾自己的斗室,我觉得我只有靠自己的那几本破书的本钱去经营了。我的开业广告上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六味书摊今日开始营业。现有各种各样奇书怪书好书若干,向广大师生借阅,借阅一天,收费一张馒头票……”一张馒头票可以打两个二两的馒头,要是用现在的价钱看,就是五毛钱。学生们没有钱,但是可以省下两个馒头来看书,这就是我打的如意算盘。 凡学校都有升国旗的旗杆,那一般都是好地方,我的摊点,也就摆在那儿。1993年冬天,我就坐在国旗下,风雪之间做着一件让我现在想起来觉得丢人现眼斯文扫地的事情。中午吃过饭就摆出去,边抱孩子边晒太阳边聊天,下午上课了就收回来,自己在屋子里边捅炉子边咳嗽连备课。一个冬天下来,我丢了好多书,破了好多书,旧了好多书,也旧了一颗新鲜的心;我挣了好多馒头,看了好多白眼,听了好多风言风语,也从此死了“做生意”的念头。不知别人从我的书里头读到过多少味道,我从这一次“社会实践”中尝到的,真不少于六种味道。 以前的往事,好多都让我十分怀念,如1988、1989那几年,我们把自己办的诗报,卖给学生们,然后我们就用这些钱去买鸡。我们一刀一个剁下鸡们的头,煮了,吃,喝,唱,跳,那真叫做潇洒快乐。然而六味书摊却让我越想越是汗颜。现在我想:我当时吃着那些馒头时应该像吃着讨饭讨来的东西一样难受。然而当时我却并不觉得。好多苦,过来之后,才知道那就是苦,当时也许竟以为是甜。 如果我能把那份心思用来写诗,如果我对诗的爱不要受到东西南北风的动摇……世上有苹果,有芒果,就是没有如果。 六味书摊是我的迷惘,也是美丽的三阳川身上的一块烂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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