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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一地蓑草

2021-12-23叙事散文陈元武
在走过木兰陂的堰堤的时候,我发现时光的痕迹是如此之淡,一千多年过去了,木兰溪水依旧清渌如初。那个叫钱四娘和长乐女子和她的老乡林从世一起,静静地坐于光线晦暗的先贤祠里,任四周香烟缭绕,燃烧冥纸的火光明灭闪烁。灵案下跪着红衣黑裤的女人们,她们口……
   在走过木兰陂的堰堤的时候,我发现时光的痕迹是如此之淡,一千多年过去了,木兰溪水依旧清渌如初。那个叫钱四娘和长乐女子和她的老乡林从世一起,静静地坐于光线晦暗的先贤祠里,任四周香烟缭绕,燃烧冥纸的火光明灭闪烁。灵案下跪着红衣黑裤的女人们,她们口中念念有辞,无人知道她们所说的话以及她们心里所想的事情,无非是想让神灵保佑她们实现心中所有的梦想罢了。六角形的埕砖整齐而有致,上面脚印凌乱而重叠,香灰或是红红的香屑、蜡烛滴下的泪迹。这里已经成为一个寻常意义上的庙宇,许多年轻或年老的女人们并不知道这些神灵的来历以及当初建祠的初衷,通俗的礼神仪式演变成为某一潜规则,是神就能保佑人们发财平安。而祠外的一株榕树,在一阵阵的风中叹息着,呼啸的风刮过陂体,发出低沉的回音,类似于一种荒凉的低音调陶陨的声音。木兰溪水皱成一面绿纱,沿着青黑色的堰体荡漾着,在上面留下一些灰白的水浸痕迹。另一边,从兴化湾来的潮水已经安静地回旋于堰坝底下,泛着浑浊的泡沫,岸边的引水渠将莆田平原分成了南北两洋,木兰溪水日夜不息地流向广袤的南北平原。   沿着海堤走下去,村庄毗连着村庄,村庄的土地正被远处扩张的城市一日日地吞噬着。大片待建的荒地长满了野草,醒目的标志立在道路的两旁,建筑的蓝图诱人地在风吹日晒里裉色黯淡了。电线以及杂乱堆放的建筑材料在荒地边沿营造出一种正在施工的迹象。推土机风尘仆仆地趴在那儿,蒙着厚厚的灰土。野草在空旷的工地上摇曳着,蓬松的花絮在风中飞舞,伴随着一阵阵的尘土飞扬。土地表面的浮土已经被风刮得几乎干净,剩下砂砾突兀出表面,它已经被车和人所压实,坚硬、浑厚,让人足以相信将来建筑的安稳和牢固。远处的菜地里一片油绿,葱郁而蓬勃,这样的颜色是否和木兰溪水的滋润有关?我相信着在土地里流淌着的是淡水的成份,则不是浑浊的咸水。南北洋的厚实而黑色的沃土,是木兰溪水一年年浸润出来的,这一点,几乎无人否定。人们捞取乌黑的海泥,作为天然的钾肥和镁肥,浇以清澈的溪水,我相信那些肥力充分的蔬菜一定比其它地方的更为营养和可口。同样,肥力也让野草长得肥硕而高大,芦苇似甘蔗般粗壮而高大,成片地站立成南方的青纱帐。它们像某种标志或是村庄特有的绿色旗帜,让我从远处就能够分辨出来。   坚硬的陂堰立柱像一些石制的尖头溪舫,平稳地扎根于松软的泥土里,在它们的连接榫槽间,当年浇注的铁水让石块与石块之间成为一个整体。“蒸糯为浆,和以南山白垩,灌注于罅隙之间,虽潮水鼓荡澎湃不能损之毫厘。”数万义工,奋力从南山采下千斤巨岩,凿而砌成墩、柱、堰体。陂成之日,溪水止流,静于陂后成一泓清潭,当午间潮汐从三江口奔腾而至时,发现已经再也无法像往日一样肆意横流了,只得乖乖地伏于陂前,徐徐升落。两岸群众吹声如雷,朝廷派来的治水官员和治水专家永昙和尚在岸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自此,南北洋平原流进了清洌的木兰溪水,荒园变成了良田。“稻三稔而麦一季,数十里方圆尽成沃野,民丰而日富,多有余粮以待荒年----”三江风来鼓云起,溪水春涨映桃红。一行白鹭徐徐飞过绿色的田野,壶山在远处静静地沐着初升的朝阳,远山起伏如蛇跃,长堰卧波锁蛟龙。当年知府亲自洒向溪水中的酒依然芳冽无比,当风吹过时,水面上细纹如织,仿佛一樽酒液被风吹皱。   堤上衰草伴霞飞,孤鹜长天空一色。那些如麻如蔗般粗壮的芦芒,根密集地扎入溪内堤体里,让松软的乌泥沾连成一片,郁结凝聚并沉实下去,任风吹浪打,屹然如磐。帕斯卡尔说:“人是有思想的芦苇”。芦苇柔韧而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无论生于何处,都无一例外地生长并茂盛着,它们的花像秋云一样,在风中翻飞起来,让秋暮的霞光绚丽无比。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能够做成如此巨大的事业,不能不让一千多年后的我感叹和深思。她只是一根不服输的芦苇,当她和许多不服输的芦苇站在一起时,就成为一道可以抗风挡浪的不倒的堤岸。当许多芦苇站成一片时,它身上的思想就无法抵挡地成为可以贯穿时间和历史的东西。陂堰是两种思想交战的产物,而最终,芦苇的思想战胜了强大的自然。   当我在一千多年后的堤岸边行走时,我依然感受到了那种芦苇的韧性和力度。就连一地的衰草,也仿佛具有了某种魔力,无法将之踏成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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