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辫变
2021-12-23抒情散文后村别调
美丽是从哪里开始的?无论是由内而外还是从头到尾,对美的追求,是任何力量也无法阻止的。女人在头发上下的工夫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我翻开了我的一本个人写真集,那些记录着我成长的照片,也俨然记录着一部中国当代女人发型变化史。刚生下来的这个小妮子,还没……
美丽是从哪里开始的?无论是由内而外还是从头到尾,对美的追求,是任何力量也无法阻止的。女人在头发上下的工夫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我翻开了我的一本个人写真集,那些记录着我成长的照片,也俨然记录着一部中国当代女人发型变化史。
刚生下来的这个小妮子,还没有左右自己外表的能力,无奈地被稀稀拉拉的几根黄毛点缀着。直到满月的时候才有了点“远看春色近却无”的意思。甚至由于长期潜伏在摇篮里,睡觉姿势的偏爱左边或者右边,而直接导致左右的长势差异。一边光秃秃一边郁葱葱,为此不知道多少的鱼肝油或者钙片被强行灌进了幼小的肠胃。
而几乎是眨眼间,你就看见了一个真正的顶着个冲天辫的丫头了,直捣蓝天白云,这种发型如一朵盛开的菊花或者是喇叭花,反正与花一定是有关的,与冲冠的怒发是一定没有关系的。再配上二尺红头绳,或者是红丝带,那简直就是最奢侈的讲究了,是过年才有的待遇。顶着这美丽的象征,女娃娃们躲在门缝里看着远方来的亲戚。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糖果嗅。在此基础上,发展成两个羊角辫,短的,就一边一只猴耳朵,长的辫起来,越来越细,成两个弧度,就是正宗的羊角了。说起话来走起路来随着身体的节奏一摇一晃的,甭提多美了。当然摇头的时候需要当心,否则力度太大这些辫梢会抽自己的耳光。
美丽在那时与如今风格虽然不同,但给内心带来的愉悦却是毫不逊色的。虽然今天任何学校门口的饰品专卖店里,各种扎花,发卡,应有尽有,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我曾经边上课边数前排女生的头上,共有二十余种不同花色的装饰品,脑袋整个一青衣花旦的上装造型,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会扑扇翅膀的蝴蝶停息在上边。当她发现我在欣赏她时,得意地扭了扭腰身,又被我捕捉到了耳朵上均匀密布的四朵金花。我虽然知道美丽最大限度的集中并非是美丽的最高级,可我也不去评论她,因为拥有二尺红头绳与拥有五彩缤纷的头饰给不同时代的女生们所带来的满足感是一个层面的。而美丽除了满足别人的眼睛,也是应该满足我们的内心。
接下来的色彩并没有按照正常逻辑继续发扬光大,而是受到了人为的压抑,六七十年代的毕业照片上,所有的女生都是一个样子,两只粗大的麻花辫子一前一后,搭在肩膀上。可惜那些照片都是黑白的,其实表面的统一中也还是存在着各自对美的品位的。花样就出在扎发尾的橡皮筋上,为了让这个玩意不拉头发,或者干脆就是为了美丽,学生们都利用下课的时间在手上用各种颜色的毛线绕在橡皮筋的外面,然后搭配着系在辫梢,整齐划一干净利落又有着一点点的女孩情绪。那时候的我拍了很多的毕业照,因为父母是教师,我总是能趁机也蹲在最前排露个脸,光着开裆裤下面的屁股,或者一把揪着地上的小草。努力地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我当时的发型有个怪怪的名字,叫叔叔阿姨头。这个名称的由于当年虱子风行,在保留长发飘飘与其痒无比之间很多人都选择了向男人靠拢,于是这个叔叔阿姨头,就开始得名而且普及了,前面看起来仍然是女生,但背影看起来就是个野小子。
这在当时应该算是最前卫的创举了,而这个口子一旦打开,青年头,飞机头,学生头,日本童话头,便如一股风吹遍了祖国的大街小巷。特别强调一下飞机头,这个创意就是把前面的刘海部分,高高吹起,反翘在头上,可以让人从视觉的角度一下子高出几公分。八十年代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很多时尚前列的领军人物都是这个造型。不过需要提醒的是这个固定功能在当年还不过硬,伏帖不了一天,第二天从被子里一出来,就成鸡窝了。学生头也是这样的下场,刚走出理发店,刘海到发梢都是往里弯曲,衬托出了小脸圆溜溜,眼睛亮晶晶的非常可爱,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般过几天,就往外翘了。只好起床后用热水捂。这可能是被长期扎习惯的原因,当然还有理发师傅的水平问题,他们没有分层修理,都是一刀剪。
如今所有的理发店都避免叫这个名称了,什么发廊,形象设计馆,美容厅,剪吧……如果在今天的大街上你看见一个店面名叫“芳芳剃头”,你会怎样想?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们?当然美丽是不打折的。那些转动着蓝白条纹的标志,依然在为我们脑袋上的几根毛而挖空着心思。
烫发婀娜地在上海舞女的带领下,走进了寻常百姓家。一时间,简直所有的中国妇女都受了一次刑,被刺鼻的药水熏着,被电帽子烤着,然后顶着一头鸡毛回家。头发都爆炸了起来,连男人也受不了这个诱惑,进行了尝试,你可以从那些发黄的挂历和娱乐杂志的封面上一睹他们的风采。
将计就计的反翘,就是将那些迟早要翘出来的发稍索性一次翘个够,出来的效果倒是出奇地女人味十足。但就是有点像外国律师戴的假发套,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在所有的怪异都一一席卷后,一股清新自然之风,被上海滩里的赵雅芝将麻花辫子又从沉睡中唤醒,当然不是卷土重来,在有了理论上的提高和实践中的改良以及郑智化的一首麻花辫子和后来的李春波的小芳的熏陶后,这个刚刚被唾弃的古董,又走上了时尚的前列。那些赶时髦的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刚剪了或刚卷了的人捶胸顿足懊恼不已。重新回归的还有清汤挂面式的离子烫直发,这个词有时候被简化成拉,如今一般女人们见面的时候不是看着你的肚子问你吃了么?而是摸着对方的头发问,你拉过么?
在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地忙活时,突然有一天,我惊奇地发现了零星的中国本土金发女郎,在她们一样的黄皮肤上面,我们看惯了的黑头发,不见了。歌星李纹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染发女郎,第一眼鄙视,第二眼好奇,第三眼怪,第四眼好象也不赖,后来就是习惯,甚至也想自己尝试了,于是就尝试了,这就新事物走向民间的心理历程。从此中国人黑头发,开始走上了多彩之路。穿过你的彩发的我的手,在半空开始思索黑头发什么时候才能再度飘起来呢?
我摸了摸头上刚刚挑染的几缕棕红色头发,想起了清朝的大辫子,一只刚下了蛋的母鸡在我旁边咯咯地笑个不停。我狠狠地瞪了它一眼,再闹,再闹我拔了你的毛做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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