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通向天堂的阶梯

　　总是有些理由，才抬脚迈向水泥的阶梯。就象树叶摇曳着从枝条上脱落的过程，肯定是发生在风的吹拂之中，或是发生在风的吹拂之后一样，阶梯是走在某一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的前面。我是在读到莎士比亚笔下的麦克白向三个巫女求问的内容的时候，才把阶梯理解成是一种希望的开始。因为，每每在路的尽头，或是路与路在发生转折的时候，往往就是阶梯的产生或存在。我是在一次次看见，后人循着前人走出来的路，前行至路的尽头，突然发现有一段或长或短的阶梯，指引着后人的情绪，从迷茫之中摆脱出来，转化为灿烂笑容的过程里，才忽然明白，阶梯里藏着一种意外繁殖自己思想的机会，以及欲将活力释放穷尽的精神。 　　看着眼前的阶梯，自己就会找到一个为之振奋的理由：阶梯明确地引领着我的意识，产生一种向上的感觉。春雨滋润后的土壤里，有种子开始萌动，徐徐吐露出幼嫩的绿芽，努力向上生长，以便掺进到地面以上那充满了阳光的空间里，在它身后遗留下来的生长轨迹中，分明就交织着顺节令展开的这阶梯的影子。正象绿芽的希望是在土壤的上方一样，我的希望，也在阶梯的顶端——那是我的家的位置。因此，无论我是披着一身疲劳的风尘，还是携着先前月亮星斗洒落在头上的余辉，只要我的脚踏在了这阶梯的第一个台阶上，我便是揭开了时间轮回的又一个序幕，开辟了自己人生的又一次新的历史。通常在这种情形里，我就会感觉到脚下传来一股力量，仿佛是最后冲刺时迫切需要的某种难得的精神汇集与奋起，并支持着我回到家中。 　　当然，回家必须攀登的阶梯的每一个台阶，都是具有向上延伸的方向性的，而且，每一个台阶都使我暗自惊心不已：我的家在六楼，因而越是与家接近，我的脚就越感觉沉重，这大概就是台阶的地心引力作用越来越强劲的缘故吧。于是我以为，这阶梯的台阶，就是力量的外化，它不仅昭示了我在之前走在平坦路上的过去，是一个正在继续的瞬间，而且也预示了我实现攀登目的的过程是艰难的。加之，楼梯的两侧，还堆有这样或是那样的杂物，竭力在攀登的途中，与我纠缠，试图让我的脚步就此打住。如果我的眼光，只是不断地向着希望的地方望去，自然就会忽略了脚下的每一个台阶，还有身旁堆放的杂物，那么，踏空台阶造成身体重心失控，或是陷入杂物纠缠之中的结果，就会肆意跑过来与我拥抱，使我在过道的黑暗里久久不能脱身。 　　然而，楼梯的护栏一次次拒绝着手掌的温度，在冬季里它很冰凉，但我却无法拒绝夜晚从楼道里渲染而出的黑暗，仿佛夜色是来自于阶梯的一个物象。黑暗中的阶梯的存在，让我置身在对生存的种种境遇的体验里，我要小心地数着台阶的梯数，以免发生不测，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经常就轻易地在夜色中迷失，随之一道的，是我的思想。台阶延伸的绝对意义，就是高度的变化，也是通向光明的唯一逼指的方向，但在过程之中，我却必须要不断平衡自己的身体，因为楼道里的夜色，始终是在不断地将我覆盖。我突然深刻地意识到，夜晚沿台阶而上的过程，其实就是生命的暗处，穿行其间，是需要巨大的勇气和不同凡响的胸襟，所以，只有心中亮堂的人，才能够把握。可是，心灵里原本隐藏的污垢和莫须有的隐私，往往将光亮掩盖，而且，自己无法知道，这笼罩着阶梯的夜色，其深浅究竟是在何处。 　　即使是在白天上楼，当自己的身体，象一把锋利的刀，纵向切开横在眼前的台阶时，仿佛就是我的意志在坚定地切入，那力度恰似一个巨大的感叹号，伴随在我的身后，我就是在感叹号的支撑下，才形成了一种习惯：一旦拥有了某种念头，一般是不轻易放弃的。虽然，许多的麻烦和阻隔，便会迅速地尾随而至，让自己犹豫彷徨，甚至动摇自己的意志。于是，不费吹灰之力，乃至不劳而获的方式，就成了一些人的选择目标，从电梯里的谈笑风生和下楼时轻松洒脱的人们的表情里，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对这种选择而一时产生出来的惬意与快慰，正在他们的身前与身后，自如地飘逸。当然，这种飘逸是绝对有限的，因为时间可以抵消飘逸的精力，空间会磨灭飘逸的所有灵动的才华。有的时候，这些人对于选择也表现出无动于衷，只要舒舒服服地将自己的身体依靠在别人的身体上，就是他们所要做的一切。或许，眼前的阶梯，就是为艰难地雕塑一个攀登者的精神，或是轻易就将一个下楼者以及乘坐电梯的人的精神折断而设计的。 　　就象风在一些地方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一样，水泥的阶梯上，也是很难留下努力的踪迹，故而在这样的情况里，我只能够想见先哲苍茫拷问的回声，却完全看不见他们当年浪迹天涯的凄切身影，由此看来，思想的追忆与继承，是多么的珍贵，而且，许多精彩的思想闪念，还需在一刹那上揽取，迟则失之。我终于攀上了阶梯的顶处，看着近在咫尺的家门，知道自己的行动，是可以告一个段落了。家里的一切都是亲切的，而且也是可以随意支配的，这倒不是仅仅因为我是这个家的主人，家更多的还意味着是一个行动的起点，也就是一种新的过程的开始，在这一点上，家与楼梯的意义是一致的。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都是不愿意熄灭自己生活念头的，这大概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本质意义。阶梯在我的家门口终止了，准确地说，是在我的家门口发生了转折：经由我的视觉转移到了我的思想之中，从而形成了一种新的开始形式。 　　我始终认为，在每一个人的头脑里，都有一条处于不断奔扑之中的人生之路，而且，在这条路上，能够把障碍或是沟堑加以克服或是越之的形式，就是长短不一的阶梯。于是，攀登阶梯就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精神和持之以恒的毅力，这就好比石中皆有火，唯有敲击不辍，火花方能始现一样。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我以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当理想的光芒，从阶梯的顶端与我相遇的时候，我才会因为来到了天堂，而真正地停下来休息，也只有在天堂里，自己才会感觉到，所有的精神，连同我的身体，因为达到了绝对的高度，才会象所有熟透了的果实那样，在压弯了的枝条上，彻底地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