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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乡村师范旧事之三十五三十六

2021-12-23抒情散文雪笑
跑步好像是诗人于坚说的:体育方面,我只会跑步。我在体育方面也是只会跑步——我也踢球打球,但那其实也是跑步而已——然而我多少年不曾跑过步了。多少年不知在做什么。曾经,一场大病后,一天早上,祖国的晨光里,我来到了学校的大操场边,想锻炼锻炼。病急……
          跑步
  好像是诗人于坚说的:体育方面,我只会跑步。   我在体育方面也是只会跑步——我也踢球打球,但那其实也是跑步而已——然而我多少年不曾跑过步了。   多少年不知在做什么。   曾经,一场大病后,一天早上,祖国的晨光里,我来到了学校的大操场边,想锻炼锻炼。病急乱投医,体弱乱锻炼,人之常情也。也许是由于还虚弱,也许是由于不时写写诗的缘故,总之,面对大操场,我竟然一连产生了三个怪怪的感觉。   感觉之一,我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将要下水做处女之游的病鱼,而眼前辽阔的水面让我略感羞涩。感觉之二,我像是一个马上就要踏进灯红舞场的老实男人,眼前的大操场,像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大胸脯那样广大无边,潜伏着吞没一切的力量。感觉之三,我像是一个面对着作文题的小学生,口里咬着铅笔却不知道如何开头。   万事开头难,没想到下操场也是这么的难。这开始的几步,怎么跑呢?跑,这个只要是人都会的动作,与自己阔别了有多少年呢?我甚至想:我还会不会跑呢?   我一边体会着这三个奇怪感觉一边开始了慢慢腾腾的跑步。   我觉得自己仿佛生来就没有跑过,两条腿又直又硬,像两根筷子。我只好跑得很慢,像一个雄风不再的老马,任凭人们从自己身边嗒嗒跑过而有动于中--又不是跑土匪,不是去占便宜,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心里想。然而我毕竟是跑了起来。跑与不跑,是事物的质变,而跑得快与慢,不过是事物的量变。我毕竟已经下水了,万里长征已经开始了艰难的第一步。虽然艰难,但是能够开始,也很好。   一圈,一圈,又一圈。   我终于跑完了。尽管我跑得很慢,尽管人们从我身边嗒嗒跑过,像急流的水流过河边一个洗脚的人。   然而多多年来终于是在大操场里跑了三圈,而且那感觉当然也是好极了,我觉得这一天简直就是我生命的节日,回去一定要美美地睡一觉以示庆贺。   第二天我开始加速。一扇生锈的铁门慢慢打开。汗水流下额头,咸咸地告诉我的嘴角说:一块冰开始消融了。跑,这个与生俱来的动作,它曾经离开了我,但是现在它回来了,像一个回家的浪子,回到了百废待兴的家乡试图收拾旧山河,而我又酸又疼的的双腿,多么像它心酸的心疼的却又幸福的老父老母。或者说跑这个动作,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它只是躲在我身体的某一个角落里沉睡了多年,现在它醒了过来,像一头东方的睡狮突然醒了过来,它要仰天而做东方狮吼,它要重振我生命的旗鼓。   这一天我并且有一个重大的发现:跑步原来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   我同时发现:只要你肯做一条鱼 就一定会有别的鱼向你摇尾示意,一条正在游动的鱼应该是幸福的鱼,而一条试图思想的鱼,却将被鱼们耻笑。   第三天,当我又一次出现在晨光里望着早晨的大操场时,我的感觉仍然是三个:   感觉之一,是一条不再羞涩的鱼来到了自己熟悉的湖泊,你看,已有别的鱼向我摇尾示意了。感觉之二,是即使昏暗的舞场其实也并不可怕,即使是陌生女人的大胸脯,也不就是一个大操场么?感觉之三,是关于跑步的这篇作文终于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且进展顺利。脚步声里,只见妙句叠出;汗水滴滴,幻成珍珠文字。当代中国有一个散文家叫鲍吉尔·原野,写作之余,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跑步。他一定深深体会过跑步的快乐,而我现在觉得,我也有可能亲近这种快乐了。我以前曾经是跑过步的,我知道跑着跑着,我会体验到一种身轻如燕的飞翔的感觉。   我想:一个人什么事也不会做,难道他还不会跑步么?   我又想:当一个人还能够跑步的时候,他就能够做任何的事情。   我当年跑步的那个乡村师范的大操场,就在陇海线三阳川段南边。人们啊,冬天的早上,黑乎乎灰蒙蒙之中,如果那个大操场里人影绰绰地,时或伴有哨声响起,或有人在喊:一一一二一,那可不是什么集中营在虐待战俘,那是乡村师范的师生们正在出早操呢!   然而那里面却没有我,因为我早已不在那儿了——尽管我有时还跑步。
           怀念《黑匣子》   
  一九八六年秋,我来到了地处偏乡的这所乡村师范,怀着对“工作”二字的朦胧憧憬,开始了教书育人的磨唇生涯。   一年多里,除了去上课之外,我整日闭门不出埋头书卷,写诗。我甚至不知道和我住在同一黑楼上的年青教师中,竟也有几个诗歌的“大虫”,不知道我们其实都在各自的孤独中把诗句写得一句比一句寂寞寞,凄楚,而且冷艳。   但我终于知道了!   我们终于握起手来成了亲密的朋友,这是世上友谊中最纯洁的一种,因为互相捧出的,不仅仅是诗句,不仅仅是灵魂,而是灵魂中最好的一部分。   油印诗报《黑匣子》不久就呱呱问世了。   黑匣子是希腊神中的英雄潘朵拉先生的爱物,里面囚满了人类的各种感情和欲望。当时的人类,因此而浑沌不分善恶,本分无所追求。后来,由于潘朵拉偶然的疏忽,黑匣子这个人类情欲的死牢竟被打开了,于是,爱情飞走了,恨飞走了,贪婪和慷慨,正义和邪恶都飞走了,等潘朵拉慌里慌张关上匣时,匣子里只关住了人类的希望。所以,人类什么都有,只是没有希望,于是人类奋斗努力的一生,也便是追寻希望的一生。   追寻希望,这便是诗报之名“黑匣子”的由来与意义。   《黑匣子》给我们幽晦的生活带来了一片光亮,给我们封闭的岁月打开了一扇眺望精神的窗口。我们像流浪汉拥有了土地一样欣喜万分。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勤奋认真地耕耘,我们尽心尽力地热爱它、珍视它并保护它。每当有谁写出了一首新作,大家便围着它,像围着一个初生的婴儿。谁看到了一首好的诗歌,也就给大家朗读。在那些诗歌与青春一同大放光华的日子里,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拔节生长,感到了幸福。我甚至想:希望离我们其实并不遥远,诗歌,也并非是孤独者的事业。   《黑匣子》历时共四年,出刊共六期。《黑匣子》是不甘寂寞的几颗心灵的呐喊与歌唱。   岁月只给了我们短暂的青春。岁月在收回我们青春的同时,也收回了我们与青春相伴为生的诗情!岁月伸出了无情的手,带我们离开了《黑匣子》,离开了一段必然要离开的诗梦年华,也终于把我们拉出了诗的想象,并逼我们转过身来直面人生!歌唱是一种美,默然也是一种美!前者美在有声,而后者美在无声。有声,复无声,默然,复歌唱,这才是生命的节奏!   真怀念《黑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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