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莞尔一记向浮生
2021-12-23叙事散文圆月弯刀
这是我第一次梦见小莞。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清晰地记得自己做过的那个梦,我梦见小莞坐在我的身边,点我的额头,笑着数落着我的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地牵挂我,为我解忧,善意地批评着我的种种恶习。我们俩都穿着汉式的新装,阳光投射进小屋,照得人洋溢着喜气,……
这是我第一次梦见小莞。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清晰地记得自己做过的那个梦,我梦见小莞坐在我的身边,点我的额头,笑着数落着我的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地牵挂我,为我解忧,善意地批评着我的种种恶习。我们俩都穿着汉式的新装,阳光投射进小屋,照得人洋溢着喜气,暖洋洋的。那久违的温馨的感觉完全笼罩了我,我就宛如躺在流水里,听着鸟唱,沐浴着春风,甚至还有花香。
我醒了,我当然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然而我下意识地鼓励自己不必彻底清醒,我宁愿停留在这个梦境里,事实也确实如此——我半梦半醒着,我的感觉告诉我:梦中的事情真正地发生过。只是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间,从何时开始又是否结束,在我已经梳理不清的岁月。而那段岁月可能是那样的斑驳,好象常春藤鲜艳的叶片下皴皱的枝蔓。
该讲一讲我们是怎样认识的吧,可第一次的遇见,的确没有太深刻的记念。就像我所接触的许多的女子,仿佛一直恍惚在我沉睡的生命里,直到某一天,黎明的晓光照耀进来,她们纷纷苏醒。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又一个的我渐渐苏醒,他们拼凑出一个终于完整的自己,原先的我是支离破碎的,一如那些被野风吹散到身后的支离破碎的岁月。阳光把这些琐屑逐一黏合,黏合后的灵魂并没有涅般的欢娱,检阅全身密布的裂纹和缝隙,那些伤痕让他泪流满面。
我想小莞一定不是我最爱的人。要不然,为什么每次的因缘际会都让我和她擦肩而过?
她很喜欢我写的文字,也写过许多关于我的文字,而我却几乎从不曾给她写下一些什么。在她的笔下,有一棵常青的老槐树。而我也就此认为,我和她一切的因缘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那是一个北方城市的春天,那个春天的城市在我的印象里是如此的美好——如今我就在这里居住、生活和劳碌,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据她讲,我和她是并肩慢慢地走在一条干净宽敞的街边上,没有为前途的忧虑和担心,心底盎着纯净的温暖和小心翼翼的渴望。我始终不曾牵她的手,围绕我们的是一群在这所城市里司空见惯的鸽子。我此刻记起了她的声音和神情——当那些鸽子抢啄小莞手心的谷粒时,它们扑扇的翅膀惊得她闪躲着叫。她身后飞扬的长发迷茫了我醒来的眼睛。
我醒了。可是依旧躺在那里。我断定她来过。在我们寄生的世界上,不照面的是躯壳,而灵魂却可能常常相聚。
投身江南的那一年,小莞和我又在那个美丽的江南小城里相见了。那里没有槐树——她的笔下也是这样写的:街两边到处是茂盛的悬铃木。其实还有香樟,我至今更多嗅到的就是樟树的芳香味儿。尤其是那样的雨后,走在街里,满城的空气中都飘荡着这样的香氛。“薄雾浓氛愁永昼”,以前,我的忧愁仅仅偶尔是在梦里,欢乐在白昼生息,而今恰恰相反。
那时候我剃了光头,她就那样笑着拍我的头,像是对着自己孩子似地拍我的头。这一拍一晃就是三年,拍走了一只沙鸥,孤独地在天际间鸣叫,一身都是愁。三年后,却是北方的秋。她问我:你为什么来?我回答不出。
那些场景是永远不会再来了。那么多的朋友日复一日地湖吃海喝,莺歌燕舞。在近半个中国里穿梭往来,交朋会友。默默陪伴着我的,是小莞。在我清醒时,听着我和哥们们胡言乱语;在我醉倒时,替我担心,扶我归家。如今,半是清醒半是沉醉的我,只能在电话里偶尔听听曾经那样熟悉的声音。
前几日,我正在家里写着毛笔字,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竟然是她。我一时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笑着说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想起我就给我拨个电话……我站在阳台上仰望星空,经过的那些往事,说过的无数语言,是不是都在天堂上闪烁、冷清和凋落?
小莞说,明年准备结婚了。我说那很好,我祝福你。我记得她不止一次地说过要是我们俩将来都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做了邻居,该多好。我想那是不可能的事。小莞已经买了新生活的居所,而我还像那只她拍走的沙鸥,居无定所地茫然地飞翔。
我始终不明白小莞为什么撕碎我回家的车票。她在我的追问下只说是觉得好玩:一个在我的眼里像沈三白身边芸一样的女子,怎么会玩这种游戏呢?这次离开江南北归,仿佛是我这整整一年噩梦的开始。当小莞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们和大家一起坐在酒桌上,老去的时光似乎又回来了,然而终究不是那样。生命中看似有无穷的反复,其实都是缘于你自己不可抗拒的心性,或者就是所谓的命运。
如今我们真的离的这样的近,却不再有会面了。可我知道小莞会永远陪我走过整个生命的。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在昨夜的梦里相聚呢?我很想打电话给她问她是否也做过同样的梦,可是这仅仅能作为一个假想。人与人之间的熟悉到相知,原本是最幸福和幸运的事,而往往沉默才能够成就最完美的默契。
我很后悔说过了许多无用的话,是我太缺少含蓄了,又或者,是我还不曾忘却这片浮生。真的忘却了,人活得就没有趣味了,念念不忘,就必然生活得没有尊严。我知道那样有个亭亭玉立的、始终微笑的、对我十分好的女子叫小莞,这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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