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秋水

　　　　　　　　　　秋水

　　说到看水的事情，我突然就想起《诗经》中的那首古诗——《氓》来，诗中的那个老男人终于把他的女人娶走了，诗在开篇不久就说到了这件事情。那个女人是个好女人，虽然书中没有明白的说，不说也是。也应该是。但那个邋遢（我主观的一个印象，觉得应该是一个邋遢的男人）的男人最终并没有珍惜，还是移情别恋了。自古红颜多薄命，美丽的女人往往没有好下场。刘兰芝是，杨玉环是，李清照、柳如是也是吧。被休的休，抛的抛，还有的上了吊。 　　在这里我不想讨论这么一个惜香怜玉让人伤感的事情，我只想说一说《氓》中的老男人（果真老吗？）娶他女人时的情景。 　　说实在的，这首诗叙述的故事并没有打动我，倒是有两句惜墨如金的描写让我臆想许久，渐渐品味出许多味道来。那两句诗说——淇水汤汤，渐车帷裳。“汤汤”两个字一下子就让我的眼前涨满了秋水，凉凉的，满满的，一河什么样的秋水啊。水的名字也叫的好，“淇水”——说不出来好在哪里，只是觉得熨帖。你想啊，那迎娶新娘的车子在河边慢慢地走，慢慢地走。不怕时间过了多长，天黑也不怕。车子也许是牛车，帷幕里面裹着的是那个顾盼生情的女子，而外面是一河汪洋恣肆的秋水。情欲的秋水。爱情的秋水。她在里面也一定听见哗哗的水响了吧？我猜想着（也愿意）迎接她的就是氓一个人，人多了就不好了。热闹的往往是粗俗的。一个人坐在牛车上，一点也不寂寞，不会的，帷幕里面还有一个人，帷幕外面还有一条淇水，怎么能寂寞呢？秋水涨起来，把车帷浸湿了，不仅如此，她的裙子也浸湿了。我读到这里产生了疑惑——那秋水是如何把坐在车里的女子的裙子也浸湿了？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他们一定手牵手下车沿着淇河慢慢散步了。或者还是因为——？看看吧，谁要是娶亲能娶到这份上，该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啊。还是那一汪的秋波让人艳羡。汤汤不断的秋水，那是汤汤不断的柔情吧？ 　　一河秋水就这样用这样的形象伸进了我的记忆。所以，我觉得女人总是和水有关的，最好就是秋水。那么，我写下《秋水》的题目，开篇却写女人，也就不算离题了吧？《诗经》中还有许多与水有关的爱情——“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鸣唱爱情的鸟儿也是在水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也是秋水边的爱情。再后来就出了个与蝴蝶混为一谈的庄周，我是很喜欢这个老头的。姓好，名字也好。庄周。光这两个字就让我羡慕得不得了了。更何况他的天人合一的思想，他的汪洋恣肆的文采呢。他也写了一篇《秋水》，只可惜这篇《秋水》是说理的，但是也有描写，他说——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俟渚崖之间，不辨牛马。这一河秋水才真正称得上汤汤浩浩了！ 　　说了这么多，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想来说一说秋水之美；我担心这篇文字快成了“秋水考”了，那么就此打住，还是来说一说看水吧。我以为，若论看水，最能接近水的本质的当看秋水。春水不行，春水太活泼了，有失水之庄重；夏水也不好，夏水太野蛮，而冬水呢？冬水不事张扬，沉静而内敛，该好了吧？我说不好。冬水是由雪花而化，那水太纯洁了，纯净得让人没有任何邪念，让人心里紧张。最好的就是秋水，秋水是波，那是满含了情欲的一河秋波。它沉静而不至于沉重，饱涨而不至于粗犷。这水来得正好，想一想，临水而居，微冷的晴白的水汽，袅袅飘落的缓慢的红秋叶，还有干净而清爽的小路，站立的白桦林。甚至还有渐入耳鼓的秋虫的低沉的鸣唱，月亮的透明的光辉，你就那样面水而立，静成一座雕塑。你想到的是什么？ 　　但仅仅秋水还不够，这水还不能是小溪，也不能是大海。小溪总给人流水的感觉，让人静不下来；大海则太大了。除了让人心胸开阔，是不适宜看的。看水是一种诗意的活动。看水不是读水，也不是赞美和讴歌。如果比作音乐，这水应当是葫芦丝。水质清纯，饱涨而不洋溢，热情而不过火。这样看来，这水最好就是湖了。是一方野湖。静。满。清。闲。以及淡。当然了，能真正看到这样的水的人是不多的，而这看水于我，也就只是一种奢望了。印象中那个著名的散文家梭罗在瓦尔登湖看的大概是最纯粹的，还有英国那一群住在湖边的湖畔派诗人，透过他们的诗歌，我们可以看到沉静与欲望、安闲与饱涨。 　　秋水汤汤。 　　真正读懂看透的能有几人？ 　　汤汤秋水。 　　让我想起这些琐碎的与之有关的零落的片段。在这样一个透明而微冷的秋日里，我坐在书桌前臆想那一汪纯净的透明的液体，让人看来，又该是多么的可笑。 　　那么，打住。就只让这一泓秋水永留我的想象的残梦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