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菊亮一生

　　　　　　　　　
　　在市里会议安排的宾馆里，我突然想起了菊。 　　会前几天，我见到菊的花叶干枯了，想把花盆整理一下，发现新菊已经从菊的根部长了出来，那样子，新鲜、嫩绿而不张扬。其实，我并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现象，但我还是有一些惊喜。我心里说：菊一生不死啊。 　　此时，寒风正在起劲地吹着，看样子要下一大雪。我去掉其干枝枯叶，却不敢松土、浇水，怕冻死它。 　　雪果然来了，它覆盖了菊，菊没了影迹。雪融以后，菊又露了出来，还是那种淡绿，还是那样不张扬，却新鲜，并无焉头焉脑的悲伤。这个时刻，不少花草正在冬眠。 　　一些花草一觉醒来，就疯了一样，长，长，疯长。常绿的呢，也使着劲换新叶，翻新，再翻新。菊不紧不慢增着绿色。 　　我写到这里的时候，琰打来电话，说她算是富人了，可她的生活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几乎要她足不出户，说她不爱的人又要死缠着她在一起，她深爱着的人又不能与之在一起，所以觉得生活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反复劝她要好好活着，找了太多的道理，好像并未说服她。我心里很担心很着急，却又恨自己的无能。末了，想跟她说句：心情不好去看看菊吧，却没有说，因为要解释为何恐怕要老半天，不解释又太突兀。便反复地说，要好好的，要好好的。她说，好吧。我们就Bye bye。 　　挂了电话，我很久没能接着写这篇稿子。一边想着琰的状况，一边又想为何无意识地想叫她去看菊。我想这决不是一种偶然，怕是菊在我潜意识里根深蒂固的一种自然外露。 　　我想起，读高中时，我看到校园花坛里菊娕旺旺的，很是喜欢，偷着掐下一枝，拿回寝室仔细看了很久，却不忍心丢掉这一枝生命，便把它插在一个废弃的火钵湿润的灰里头。那是当年常见的土饭钵，不知是谁用之生过木炭火，然后丢弃在我的床下。 　　我们的寝室在一栋破砖房的一楼，是中间是过道两边是房间（教室）的那种。破烂，潮湿，不通风，阳光也难照进，黑乎黑乎的。人住得很挤，一间分隔为二，每一半住一个班男生，当然挤。床是上下两层的木床，每层一铺，每铺睡两个人。上层到了房间2/3高处，即便有点光线撞进来，也被挡住了。一排床与另一排床之间的间隙，两个人不能同时而过，这个空间也还被充分利用，挂满了洗面帕和衣服。整个寝室长年臭醺醺的，人一进去便沉闷和烦躁。 　　当时，我家里很穷，一家人靠吃稀饭、红薯、苞谷、干菜过日子，很难吃到干饭，更不用说肉和豆腐了，常常饿得吐酸水。父母尽了最大的努力供我读书，宁可自己饿着，宁可让我妹妹不读初中，也要让我把书读下去，但我的生活费也还是常常接济不上，餐票也总是东挪西借。那时我就有一个小账本，上面记满何时借了哪个同学的餐票，又是何时还的。那时城里的同学大多瞧不起我们农村来的学生，特别是我这样的穷学生，我整天少言寡语，情绪低落，像一只掉队的大雁，孤独无助。 　　过了些日子，我记起那枝菊来，俯身往床下一看，发现它竟然昂着头，也长高了一点。我小心翼翼地把钵子拿出来后，看到它基部长出了根。我惊异！在这样沉闷、阴暗的地方，菊能活下来、能生长。它从未想过要死，而是要尽力地生。我认真地端详了它20分钟以上。 　　我把它移栽到了校园的花坛中。后来，它得成了一株格外健壮的菊，比其他菊更健壮。我相信这是它曾经在我们寝室这样不好的环境生长过的缘故。我常常去看它，每次看过它我的心情就会好得多。秋天，它开了许多洁白的花，我觉得它是世上最美最美的花。它的样子，一直在的心中，像刻在心里了一样。 　　我想我要把这个故事说给琰听。 　　写到这里，湖南卫视的《真情》栏目，开始播放《一个爱滋病患者的最后180天》节目。主人翁小路是一个爱滋病患者，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授权给涂、陈二位记者记录他生命到死的过程，向社会公开，以帮助人们认识爱滋病、战胜爱滋病。涂、陈二位在小路生命最后的180天，与之同吃、同住，并尽是照顾他，还在一起到小路打工并染病的泰国重游一遍，还走进给爱滋病患者临终关怀的“天堂之家”和爱滋病咨询机构，给国内以借鉴，并使小路自己得到一些帮助。还有小路的女友，在小路快死时，给他深情的吻，这是生死的吻别啊，这让小路得到最大的安慰。小路的举动需要太大的勇气，二位记者和小路女友的行动也需要太大的勇气。面对世俗和自己的面子与心理恐慌，小路为何为不选择躲避？二位记者和小路女友为何不选择远离？这让人们的心灵受到太重的震撼。在小路去世后，二位记者把所拍的想着资料无偿提供给所有愿意要的电视台。我实在找不到确切的话来表达我心中要说的话，节目结束很久了，我还在呆呆地坐在床上，沉默，还是沉默。心中却有不止的风暴。 　　我不知琰看了这个节目没有，如果看了会有什么感受？我不知有多少人看了这个节目，不知所有看过了的人会有什么感受？ 　　这一夜，我睡得很晚。 　　早上起来，还在想昨晚看的电视节目，那镜头还在我的眼前清清楚楚，小路，小涂，小陈，小路女友，一遍遍重复，清清楚楚。
吃过早饭，我去为大会的一个讨论组做记录。小组讨论的小会议室门口摆着一排菊花。这时气温很低，积了好些天的雪刚刚融化。菊花还有开着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种类的菊，只知道是菊。开的花有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都小小的，也不多，挤在一些枯枝干叶间，亮亮的，在冬天像火一样显目。 　　不管什么季节，也无求多的条件，菊亮丽着，用绿叶，更用精神。 　　或许正是这样，我年年要养几盆菊；或许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一直喜爱菊。 （全文约2200字）
　　　　　　　　　2005年1月17日－19日怀化市迎宾馆 Email:yhanl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