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水袖

　　○散文
　　水袖
　　沙封 　　大幕拉开，“青衣”舞动着长长的水袖，悲悲凄凄地唱腔拖的老长老长。扬袖、翻袖，看那两条飞舞着的水袖，翻飞之间就把爱情演绎了出来，挥动起多少悲愤，多少幽怨，多少苍凉。 　　古代人穿衣时把里层的一截白袖子露出，加以美化、夸大后，就成了舞台上的水袖。“长袖善舞”，舞蹈者挥舞着两只胳膊翩翩起舞，飘然若仙，潇洒优美。水袖延长和放大了演员的手势，它的优美多变，表达出人物内心的复杂感情。水袖使用的姿势初步统计有二三百种之多。凡男女角色出场时整冠、捋髯，整衣、整鬓，都有投袖动作。掷袖、抛袖，是把水袖用力甩向对方，表示愤怒或不满意。将水袖轻轻地向对方挥一下叫拂袖，表示轻微的不满。把水袖在背后垂下一角，演员背着手慢慢踱步，叫背袖，用于下场或用在沉思、徘徊的场面。翻袖，是把水袖高举过头，往外侧一翻，常用于悲痛、哭叫或感情激动的时刻…… 　　你留意到没有，这一季女孩子们一个个变得温柔哀怨起来了，她们喜欢眉间的愁意，眼神里有一种古代的传情。那前朝青衣的情绪，就象她们那新崭的水袖，从历史年代里轻轻盈盈、飘然而来，在这个灿烂的季节，给女孩子们带来如水一般的温柔。 　　这是时尚的流行，还是潜藏在女子内心的情愫？轻盈的水袖就这样悄然地复苏，时空的隔阻是多么的无力，在女权泛滥的今天，是谁在无意识中迎合男人那回到那落着雨的小巷、寻找一位丁香般女子的企盼？女子说：看上去柔柔的，当风吹过来的时候，有飘逸之感啊。 　　我的印象里，水袖总是与一个旧时代青衣一样的女子分不开的，那一份哀怨、悲恋，在长长衣袖的一挥一拽中，把一个青衣悲哀的命运，表现得淋漓尽致。 　　京剧艺术中把女性统称为“旦”，其中按照人物的年龄、性格又可细分为许多行当，饰演大家闺秀和有身份的妇女称为“正旦”，正旦在京剧中俗称“青衣”，这就是因为正旦所扮演的角色常穿青色的长衫而得名。青衣的表演庄重娴静，秀雅柔婉，以唱功为主，一般说来，青衣的唱腔旋律优美，细腻婉转。那优美的线条越发显得旦角窈窕动人，生角风流倜傥。更有那千变万化，随心所欲的姿态，使剧中人感情很自然得从水袖中流淌出来。 　　电视剧《青衣》正红，筱燕秋在戏里舞动水袖的美，首先感动了女人，是女人们先体会到，在自己的骨子里，筱燕秋无所不在。中国女性特有的韧性使她们在作出某种努力的时候，通身洋溢出无力回天还挣扎、到了黄河不死心的悲剧气氛。她们的那种抑制感，面对悲剧的那种痛，那种不甘，使女人们心碎。 　　水袖是手势的延长和放大。有很多思想感情，如果单纯用手势来表达，不够充分或不够鲜明强烈。因此筱燕秋用水袖做出丰富的动作，夸张地表达内心复杂感情和变化多端的心理活动。我着迷于那些长长的白色袖子，一扭头，一抬脚，两只袖子水般泻下，然后，随着柔声缓慢的唱腔，一点一点，娇娇羞羞地在手上移动，手，慢条斯理地出来。此中意境与语言，胜过干言万语。 　　女人们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悲剧。女人对这个世界的爱似乎从来都是形而上的，甚至不着边际，而现实总是那么冰冷坚硬，这就是女性悲剧的根源。于是柔弱的水袖一再舞起，飘逸感源自那宽宽的袖管，源自那层层的花边，还有那薄如蝉翼的灵动，和淡雅清新的自然。水袖赋予女人的气质都是独一无二的。因而，水袖又与爱情不可分隔。 　　一段长方形柔柔的绸缎，甩动时只轻轻一甩，女人那千种风情，似水如波，它已微妙地成为手的延续。青衣筱燕秋的水袖在她的戏中和生活里舞动，生活与戏她是区分不开的。古代的女子何尝不是如此呢，白先勇的《牡丹亭》里，杜丽娘、柳梦梅的梦中，那令人怦然心动的情爱场面，全是水袖的相搭厮磨，先是以扬袖、翻袖来展现乍见的惊喜，接着以穿袖、搭袖传递两情相悦，直至“我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缠绕的水袖拉扯出一段连死亡都分不开的至情，令人叫绝。 　　青衣是筱燕秋的魂，这份心高，使她爱上舞台上唱后羿的人乔炳璋。与女人的执着不同，男人清醒地知道自己爱的只是舞台上的嫦娥，因此一步步后退。乔炳璋的懦弱击碎了筱燕秋的一腔柔情，从而将自己随便交托给面瓜。是生活打碎了筱燕秋的嫦娥梦。于是，筱燕秋的痛苦惟有借助那一句句痛彻心肺的京剧韵白唱出来，她只有让自己的灵魂寄托于舞台上的嫦娥，现实生活才可以继续下去。《青衣》说的是一个心高的女子无可逃遁的命运。 　　在台湾交通大学内，有一尊1972年完成的《 水袖》铜雕，以山水的气势为型，將对中国戏剧文化的尊崇与敬爱，借京剧水袖的舞动展示出来。 　　有消息说：申城白领崇尚起了“古老的优雅”，吟一段工尺谱，学两手水袖功。一到周日下午，时髦男女就爱泡在绍兴路的兰馨舞台，水袖成了悄悄流行的一种时尚。两条水袖，哀思凄楚，缠绵悱恻，悠扬而不流于激越，让男人在生活中感受到水袖的魅力了。（字数18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