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那个灾难的夜晚

历史已经记住这个苦难的夜晚----2003年10月25日地震之夜。 　　回首这个惊悸不安的难眠之夜，我难以以一种轻松的心情笑谈“尘埃落定”。发生的这个夜晚的故事，虽然事后说起来像轻松的黑色幽默，而放到特定的环境中来看，谁能笑得出来？ 　　这场地震的降临没有一点预兆----夜幕降临时，河西走廊的张掖这个城市的周末像往常一样喧哗繁闹，大街上游人闲庭信步，酒店里歌舞升平，早睡的老人已进入梦乡，好学的少年还安静地赶做功课，突然----小说家惯用这个词，而地震的发生就是这样，地球没有告诉这个城市一声，就发了点脾气，抖动了下身子。 　　整个城市也随之“呼隆”一声，盘子盏子杯子叉子桌子凳子房子车子锣儿鼓儿罄儿铙儿锅儿盆儿人儿全都乱了。 　　紧接着又“呼隆”一声。 　　大街上一下子拥满了人，到处都是人声，到处都有人影，大人、小孩、老人，扶着的，携着的，背着的，满街惊慌失措，大呼小叫，恐慌像传染病一样，从这头传到那头，又从远传到身边，一堆堆人凑在一起，不管认识不认识，纷纷讲述瞬间的恐惧----- 　　“哎呀，妈呀，没经过！楼房忽闪忽闪的，像散了架。” 　　“桌子椅子就像跳起了舞，吓死人了。” 　　“一下子摇得心里都发呕，我差点从六楼上跳下来。” 　　“这一家伙要是把楼房摇散，我连咋回事都来不及想。” 　　一个孩子说，“爸爸，你把存折拿上了没有？” 　　大人说，“命都来不及捡了，还拿存折干啥。” 　　孩子忧虑地说，“房子塌了我们吃什么呀？” 　　人们就笑。有手机的纷纷掏出手机向别处的亲人朋友问候，可是，由于地震波的干扰，手机全没了信号。 　　一阵惊慌潮水般漫过去，人们又陷入无边的空茫中，到处在问：“再会不会震了？” 　　手机打不通，收音机收不到，电视里也没有报道，究竟地震中心在那里，多少级的地震，谁都搞不清。 　　小道消息像接力赛一样，一堆人传给另一堆人，一传一条街，几条街，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传过来，都说是还有更大的地震，有的说在十二点前，有的说在凌晨一二点，还有的说在四点到六点之间，没有个准信。 　　房子里再不敢进去了，只好站在黑夜的街上，四处打听消息。
街上气温骤降，我穿了三层衣服，又套件皮茄克，依然冻得发抖。走进楼下的门房里取暖，小小半间房子里坐着立着十几个人。各自以各自所见所闻谈说着地震的危害，什么唐山地震十几秒钟死了二十万人，美国洛杉机地震4分钟死了三十万人。 　　一个老者说：“以前我们常从报纸电视上看，说飞机失事死了多少人，轮船出事死了多少人，战争死了多少人，好像离我们很遥远，现在看看，命就那么一下子，想都有来不及想。” 　　我觉得他说得真精彩，心里暗暗附和着他的观点。痛疼总是从自身开始，我们谈论伊拉克战争，说起战争中才死了100多人，说起某起空难、海难死了多少人，都是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态，说说而已，意识中总觉得地球上的人口已多得承受不起了，死几个人也没什么，而涉及到个人的生命时，每个人都有觉得无比珍惜。地震突然降临，奋斗了一生的房子钞票奇珍异宝什么也不要了，只要保住命就行。 　　生命，你只有在最需要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它的份量。 　　十点多钟，终于有了地震的确凿消息，说是中央电视台发布的，内容大概是：甘肃张掖发生地震，8点40分达6.1级，二次为5.8级，地震中心在山丹----民乐一带。 　　但还是不能确证有没有更大的地震。人们仍然心神不安。 　　一些人匆忙跑到家里取一些衣服、食物，又匆忙跑出来，有的人连沙发、折叠床和被子褥子都搬了出来，支到楼前的空地上睡觉。有车的干脆让一家人睡到车里去。一些人城里不敢呆，赶忙租车到乡下亲戚家去“避难”。 　　满街都是游荡的人。我们楼上的老俩口，一晚上沿环城路溜了一圈。我见到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老婆婆，抱着婴儿，背着大包小包，愁绪郁结，无声地坐在路边的台基上。有一家人用推车推着年迈的老人沿大街溜达，有人从哪里捡来废纸板、木柴、碳，在街旁燃着一堆堆篝火，人们都有无奈地围着火枯坐着。我们对面的街上，凌晨六点钟了，篝火还烧得很旺，人越围越多，我们也凑过去取暖，一直到天亮，烧了六只废汽车轮胎。 　　满城的人，都在惶惶不安地等待着不测的灾难再次降临。 　　一个小时过去，又一个小时过去……一直等到东方初晓，这场灾难终于----没有降临。 　　红日升起，霞光洒满大地，新的一天开始，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