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看菜

　　
修柯
　　冯梦龙《古今笑史》里讲到，当时江西一带风俗俭朴，有客人来，主人会拿出一种特殊的果菜盘子，是木头做的，分成若干格，只有中间的一两样果菜是可以食用的，其他格子里的货色都是用木头雕刻，还要染上色，看起来是逼真地丰盛。有一家的盘子里连假的蔗糖也几可乱真，客人走眼取食不成后大为叹服，认为现在绝不会有如此高明的匠人，于是端起盘子来仰脸看它下面，果不其然，连最近一次修理的时间都已经是三百年前。 　　看见这则故事，先人们的形象顿时变得可捉可摸起来，原来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没钱吃饭也要装足面子。不同之处是先人装面子装得节约，后人装面子装得大方；先人装面子用一个果菜盘子，后人则需要一个广场才觉得像那么回事。 　　邻邦日本也有看菜，叫食品塑样。2004年的第29期《日本风情》介绍说，他们的看菜最早出现是1917年（这么说不是唐代时从中国学去的）。1923年，东京的一家百货楼引进看菜作为餐食店的样品后，营业额大幅上升。现在食品塑样在日本已经被普遍应用，先用食品实物做模子，塑样的材料用塑料，用液化的塑料浇上“汤汁”，再手工上色，旁边还有逼真的假饮料，摆在橱窗里或店门口，活色生香地拽住你的眼睛，把你往里面拉。这手段直截了当，傻瓜走过也能知道里面卖的是什么。 　　我见识短浅，不知道中国有没有这样做的，蛋糕店里倒是有样品柜，但里面摆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石膏，时间长了还必定有灰尘覆盖；街头的小饭馆则直接拿一块不修边幅的小黑板胡乱写上几个字了事，态度极不端正，一看就知道没把谁当上帝，卖的东西搞得不好也是糊弄人的。祖先们创造的看菜——又一样曾经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的好东西，活活地失传了。 　　我母亲，一个贫苦家庭出身的劳动妇女，喜欢看当今闲人写的“稗官野史”，有一次，她居然跟我说光绪皇帝怪可怜的，原因是光绪皇帝每餐吃的一二百样菜，只有眼前几样是新做的，远处的菜都是上一顿或几天前剩的，伺候主子的奴才们存心欺主，反正你又吃不到，原样一摆，得。 　　我知道我娘看重的并不是饭菜的多少而是人心，否则按她的生活水平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没有高低地可怜皇帝。但这是高级的“看菜”，我母亲不懂，就像她不懂什么叫“形象工程”“政绩工程”。
　　　　　　　　　　　　　　　　　
　　　　　　　　　　　　　　　　　
　　杨蕴伟甘肃酒泉市公园路90号18信箱邮编：735000电话：0937-3846019电子信箱：xhde822@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