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望山跑马

望 山 跑 马

闵 凡 利 　　　我那时很小，大约七八岁的光景。那是暮春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田野里，父亲望着东边的群山发呆。 　　　父亲呆成一棵树。 　　　我问父亲：那儿远吗？父亲说远。很远的。我问父亲去过哪儿吗？父亲苦笑着说：没去过。我问父亲为什么？父亲说远。我说父亲骗人。明明看得清清楚楚的，怎么远呢？ 　　　父亲说看着是近，走起来就远了。 　　　我说骗人骗人。父亲说你长大就明白了。 　　　我就天天做着长大的梦。做了很长时间，也没长大，我就不做了，就上了学。 　　　那时山的诱惑在我的记忆里就成了一枚核桃，那香香的米儿是山对我永远的吸引。 　　　再后来，我毕业了，毕业的我名落孙山。我那时知道了生活就是一种拼搏和奋斗。那时的我奋不顾身，投入到一场证明自己不是弱者不是蠢才不是混蛋的战斗中去。后来我遍体鳞伤，伤口像斑马的花纹长满全身。但我唯一欣慰的是，我胜利了。 　　　胜利的我长喘了一口气。在喘那口气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站在家乡的田野上我又望了眼东边的山。东边的山不亢不脾，以一种骨气和精神存活着，活在我的欲望里。 　　　那时我进山的欲望非常强烈。我想，山上一定有很多的风景，有很多的美好与美妙。于是，在一个春日的早晨，在太阳还没有睁开眼之前，我喂饱了马儿，带足了干粮和盘缠，踏上了去山的路。 　　　山在前面耸立着，她似一个蒙着面纱的新娘，撩拨着我的欲望。让我不停地激动和疯狂。村庄过去了。小河过去了。田野过去了--------山始终以一种姿势耸立在我的视野里。 　　　当我真正理解了山，理解了父亲所说的远时，我已霜染白发，胡须如瀑。也就在那个时候我走近了山。山以一种真诚裸露着自己，裸露着满腔的荒凉和寂寞。我看清了他。我满目的失望。当我用蹒跚的脚步叩响家门，父亲作古了。在我整理他的遗物时，我发现了关于山的记载。 　　　我想起很早以前读过的“茫茫苍苍的天地中走来一老一少两个瞎子”的故事。两个瞎子卖唱为生。老瞎子在临死的时候对小瞎子说：弹吧孩子，当你弹断一千根琴弦的时候，你就打开琴盒，那里面放着你能看到光明的秘方。小瞎子就牢记了师傅的话，弹啊弹啊，弹的冬去春来，弹的白发苍苍，弹的小瞎子成了老瞎子。终于有一天，第一千根琴 弦 断了，小瞎子取出了琴盒里的秘方：原来是一张白纸。那时小瞎子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明白的他在临死的时候对跟前的小瞎子说：孩子弹吧，当你弹断一千二百根琴弦的时候，你就能看到光明了--------- 　　　这时我理解了父亲。我知道父亲骗局的慈祥和善良，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望着远方的山，一股辛酸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真想问问父亲：我们的先人都是这样一辈一辈走来得吗？ 　　　　站在田野，望着东边朦朦胧胧的山，我抚摩着儿子的头，看着他那双纯净的眼睛，我对他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