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对待诺贝尔文学奖态度之一种
2021-12-23叙事散文山中万户侯
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是奥地利的耶利内克。天啦!她是谁?我敢和你打赌(比如说赌十个小妾外加一包爆米花),如果不是瑞典皇家科学院那帮发神经的老头出人意料地向世界宣布了这个陌生的名字,即便你是中国文坛的盟主,或是什么新生代的掌门人,或是三……
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是奥地利的耶利内克。
天啦!她是谁?
我敢和你打赌(比如说赌十个小妾外加一包爆米花),如果不是瑞典皇家科学院那帮发神经的老头出人意料地向世界宣布了这个陌生的名字,即便你是中国文坛的盟主,或是什么新生代的掌门人,或是三剑客、独行侠、鬼才等等,你都和我一样,不会知道耶利内克。你不知道并不代表你不高明——知不知道耶利内克与你此前的读书与写作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当全世界的人都在谈耶利内克的时候,如果你还对此一无所知,你就会被孤立在圈子之外。在这个时候,你可以不知道毛主席,可是一旦你表现出不知道耶利内克,你的同行会像嘲笑你掘过自己的祖坟一样嘲笑你。
其实真正了解耶利内克的人又有几个呢?我敢说,在中国,也许只有一个人: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宁瑛。即便是她,也许曾经对是否翻译耶利内克产生过动摇。所以说,她撞上了耶利内克的说法丝毫不显唐突。可惜呀,北京出版社1997年左右并没有出版宁瑛翻译的《钢琴教师》。据说没有出版的原因是耶利内克把人的情欲行为写得近乎荒诞,性描写过激到了暴力的地步。但是我怀疑,这是个胆略的问题,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家出版社当初会有如此世界的和战略的眼光,会把赌注押在其时不名一文的耶利内克身上。假如当初他们知道耶利内克今日红透了半边天,那么不管《钢琴教师》的性描写多么激烈,不管出版社对自己的出版速度多么满意,在谋利这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上,出版社也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前身是北京出版社)经受性的考验已不再是纯情少女的水平了,在当年贾平凹《废都》中的欲说还休的方框的陶冶下,相信他们处理起译自德语的性爱会更加得心应手——总之,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买椟还珠,突然睛天一声霹雳,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多年来把手中耶利内克书稿这个无与伦比的金元宝,当成了不折不扣的马粪蛋。
现在,耶利内克热得像一只烤炉上的蚂蚁,全世界操持文学的人不谈耶利内克就如丧考妣。不谈耶利内克,似乎一夜间就与世界文学相差了几百光年。在中国,还没有任何一个耶利内克的文本,对她的研究几乎是负数。能完整说出“埃尔弗里德·耶利内克”这个名字的人,已经算是与世界文学潮流接轨了。我们的恐慌是情理之中的,出版社则在加大动作。诺贝尔文学奖公布后,上海译文出版社第二天便购得了两本耶利内克的作品版权,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则很快就将他们手中的马粪蛋当作了金元宝,另有六家出版社也向耶利内克作品的中文版权代理人传真出了出版计划书……
你看,你看,将来,不,几个礼拜之后,读还是不读耶利内克,将成了是不是文学家或是不是思想前卫的文学家的分水岭。以文学为营生的人,见面之后,第一句话会是:吃了吗?第二句话则是:今天你读“耶”了吗?你看,你看,就像小资们当年把村上春树直呼为“村”一样,耶利内克即将被人称作“耶”了!这使得河马嘴李咏擅长使用的那个一拳捣向镜头并大喝一声“耶!”的经典动作赢得了众多文学家强劲的人气支持。
耶利内克如此重要,“她用超凡的语言以及在小说中表现出的音乐动感,显示了社会的荒谬以及它们使人屈服的奇异力量。”(瑞典皇家科学院授予耶利内克诺贝尔文学奖的理由)如此说来,此前没有耶利内克可读的日子是多么平庸,读书人的生活质量是多么低劣,文学家的精神营养是多么贫瘠……啊!如此说来,诺贝尔文学奖公布后,读书人凭空便多了一份阅读的家庭作业,独立思考,支颐静坐,好好学习,报效人民。如此说来,耶利内克和此前任何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一样,又将在文学家的脑袋上套上一道紧箍咒,直到把自己支零破碎的阅读经验和阅读秩序打入万劫不复的思想地狱!
凭什么让我去读你?给我一个理由先。瑞典皇家文学院钦定的作家固然是优秀的作家,但无数在野的默默的作家自然不会因错过诺贝尔文学奖而失之伟大,比如鲁迅,比如海子。任何评奖都是规则的游戏。只有永恒的文学,没有永恒的规则。世界文学大师灿若星辰,时间又如此有限,我只读让我的灵魂悚然一震的作家。而读懂一个作家,费时何止一生!村上春树我没有读,高行健我没有读,去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库切我只读了他的小半本《耻》,终天不忍卒读而放下了,一位杂志的编辑曾将此作为我不学无术的口实,我则将他对我的态度作为他随波逐流的确证。当读谁和读什么成为一种时尚时,读的实际意义已经淡出,最终过渡为一种消费。就像我刚看到的一些专栏文章,有人在谈意大利剧作家达里奥·福,有人在谈美国作家丹·布朗,有人张口苏珊·桑塔格,闭口萨缪尔·贝克特,这么多的专家云集一堂,让我对自己的见识和智商深表怀疑,终于落荒而逃!越来越多的对于文学大师的阅读成为一种思想的抄袭,这种阅读只与一个冗长的西方大师的名字有关,却与他的灵魂失之交臂。众多的人宣称自己是博尔赫斯或海德格尔的研究者,其实全中国真正读懂了博氏和海氏的何限!
耶利内克来了。我可以读你,也可以不读你。每干一件事,问一声“凭什么?”,这不是简单的诘问,这是一种生存姿态和战斗姿态,在当下的文化语境中尤其应当如此。当汹涌的文化奴仆导游你穿过日渐驳杂的思想祭坛时,选择读谁和怎么读何其难也!我读你,是因为你让我获得了一种创世般的精神救赎,否则,凭什么让我去读你?
你可以充当救世主,但在我没有问完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别把救人的好心的手伸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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