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第七个结婚纪念日

第七个结婚纪念日
冯潇
周末，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小茹的眼上，毛毛的，象蛛丝网或者小米蛾，她伸出手慵懒地挥赶，没有挥去粘在眼皮上的暖。迷蒙地张开眼睛，瞄了一下对面墙上的钟，差十分七点。紧了紧被子，闭上眼睛对自己嘟哝：再睡十分钟好了。“哩哒、哩哒、哩哒”，今天钟摆的声音怎么这样清晰？再睁一下眼，瞄了眼墙上的日历，今天是11月11日，是结婚纪念日啊！做点什么好呢？
平展开身子，望向天花板。天花板是一大幅海洋图案，上面的鱼千姿百态，悠游在水与水草间，极度立体。刚贴上这幅海洋画时，小茹还和他一起每天不厌其烦地数鱼，互相指认哪条鱼是自己，并给那些鱼配台词，玩得床上床下摸爬滚打，满屋里装不下那些大把大把的欢笑和快乐，都溢飞到窗外去了。怎么这一切一转眼就象过去了几世？结婚七年了，有人说“七年之痒”，大概就是说需要动手挠挠？小茹也感到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但也说不出在哪儿。
每一年的结婚纪念日都是怎么过的呢？小茹的思绪沿着时间往后退。第一年的结婚纪念日，他送的是鲜花，鲜艳的玫瑰，一大束包裹在紫色小星星的包装纸里，映得小茹的眼闪闪发亮，但还开玩笑地对他说：送什么花嘛，不如送只烧鸡来得实惠！他只是一个劲点头傻笑。玫瑰凋谢后，小茹细心地把每一片花瓣都摘下来收进了纱袋里，数着花香到了第二年。第二年，结婚纪念日前几天，小茹添了个儿子。大家都高兴地整天整天眯着眼笑。他果然送来了吃的，把小茹吃得又白又胖，反而把结婚纪念日也放淡了。他说，我陪着你过一个结婚纪念月。小茹觉得这个纪念日过得更有意义。第三年的结婚纪念日，他打扮得严丝合缝地陪小茹去逛街买衣服，转啊转啊，他爱恋的目光一直围绕着她打转，虽然嘴上一个劲地说比扛大包还累。第四年的结婚纪念日，去酒店吃饭了，烛光摇曳，音乐轻柔，但小茹感到不如在家里吃得饱。第五年、第六年的结婚纪念日，他说，给你钱，喜欢什么买什么去吧，老夫老妻的了，哪有那么花哨？小茹不知道她依然保持的一份浪漫情节和童真是好是坏，她多么想他还象从前那样对待她有多好！其实他也老是说儿子是小孩子，她是大孩子。
倚在梳妆台前，迎光、逆光细细地瞅，镜中的容颜依然妩媚，风霜还不曾袭来，脸上还没有爬上皱纹。平淡而优裕的生活使小茹比同龄人显得年轻而美丽，这也许象有人说的，美好的婚姻是有价的，至少价值1000万美金。他这次出差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是不可能回来了，也说不定早忘了这事。这些年的情感，一路走来分明越来越淡了，他有多久没有痴迷地看过自己了？有多久没有肉麻地夸过自己了？生活变得象白开水一样，没有了激情没有了花前月下、甜言蜜语，他有时也说小茹是太浪漫主义色彩浓厚的人，老象生活在梦里，不现实。可她就喜欢这样。喜欢被关爱着，呵护着，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变着法子引起他的关注。对着镜子，小茹优雅地微笑。没办法，这次只好自己疼爱自己一回了，去照一套照片吧，做为第七个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端坐在影社宽大美丽的化妆镜前，小茹由着化妆小姐为她化上淡淡的妆。化好妆的小茹光彩照人，摄影师说要请她做模特拍橱窗照片。虽然小茹知道自己真的不能跟年轻女孩比，但心里依然很快乐。小茹选择的是生活照系列，带了许多自己的衣服。再一次穿起初相识时的衣服，心忍不住隐隐地动了，那些所有浪漫往日好象都回旋在风吹起的布景中。摄影师说：你真是太美了！你老公一定也很帅吧？带他来为我们做婚纱模特吧？小茹的笑意更深了。随着服装、发型和背景色彩的转换，她的心变得无比悠闲欢欣，这多象专为她一个人搭建的舞台啊！可以随心所欲地展现那些优雅大方和曾经过去的天真活泼，加一些迷离望盼的眼神和深沉忧郁的表情也无妨，小茹几乎都感到自己快变成公主一样了。
手机里悠扬的日本笛子乐曲响起，是他发来的短信！打开手机，正好是11时11分，短信上说：在11月11日11时11分11秒这个世界上最特殊最美好的日子里，遥远的老公为最最亲爱美丽的老婆送上1111111111朵火红的玫瑰，代表我热切飞向你的心。由于我现在正忙着飞，请你自己到公园去摘，小心提防花刺和保安还有狗，我相信你一定会把我的心全部收割回家，爱你的老公。还有一堆花里胡哨的图片和音符一起回旋在摄影厅里。他还是他嘛，他一直牵挂着自己，变了的是更加油腔滑调了。大家都笑意盈盈地望向小茹，点头祝福着她。小茹的笑容亮丽动人，这是多么特别的一天啊！
回家的时候，小茹想，下一个结婚纪念日要带他一起来。就象初恋时节的样子，照一张手牵手走在田野的照片。以后的日子是要一直牵手过的，尽管成了白开水，可也是须臾不可或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