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背影

???????背影????? ????????文/艾艾 ??平时是很少有时间想起父亲了，一看见题目“背影”，似乎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挑开了沉淀在我心底深处某个角落的记忆，父亲的背影霎时清晰起来...... ??那年我在外地寄宿学校的初中生涯结束，父亲来接我，偏偏天公不作美，下去了大雨。原以为他不会按时来的，他却在我失落的猜想中湿淋淋走进寝室。他一边帮我收拾行李，一边笑着问我中考感觉如何，我正悔着考的不怎么样，就没好气回他三个字：不知道！似乎看见他眼神间转瞬即逝的失望，这令我的心情更糟了。雨停了，父亲挑着行李，我空手低头，一起走出学校。我们要到几里之外的通顺河乘船回家，这条我走过不知多少遍的路还是土路，刚被大雨浸渍过的泥土粘糊糊的，每走一步都会有几个泥巴疙瘩在脚下或腿间跳跃，它们的活泼令我的脚步更加沉重起来，回想父亲那瞬间的失望眼神，我的心也沉重起来。村里几个和我一同上学的女孩早已辍学帮父母干活了，只有我还在求学路上苦苦跋涉挣扎，如果我不能考上父母期待的重点高中，我还能继续上学吗，尤其是在我们这个重男轻女特别严重的乡村？ ??想到这里，我抬眼望望走在我前面不远的父亲。他的被雨淋湿了的衬衣仍紧巴巴帖在后背上，这使得他背上的肌肉看起来更紧绷结实了，一条扁担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一头，是一个大大的木箱，母亲的陪嫁箱，承载着我初中三年厚重的梦，一头是织裹着多少母爱父爱的行李衣物。这样一幅担子与他平日里一两百斤的谷物相比，显然是轻松的。他甩开手臂，大步向前走着，丝毫没有感觉到脚下泥土的桎梏。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就想起他时不时送钱送粮食来的情景，这背影里是不是也有着如朱自清父亲的爱子深情呢？ ??正呆想着，父亲大概发觉了我的滞后，大声喊：“快点呀，丫头，我们要赶上回家的那趟船啊！”我却答非所问：“爸爸，如果我考不上沔中（我们县里的重点高中），你还会让我继续读书吗？”他停下来，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开心的笑了：“傻丫头，刚才在想这档子事么？放心，有爸爸妈妈在，你就是考不上普通高中，我们也会让你读的，我还指望我们家飞出一只金凤凰呢？”是啊，我怎么这么傻呢，从小，酷爱看书的爸爸就教育我们兄妹几个好好学习，告诉我们知识的重要，尽管家境不太好，但什么时候，都是把我们的学习作为第一要务的，只有是学习方面的要求，爸爸从不打折扣的呀，我为什么总是不能正确体会爸爸的用意呢？ ??“快走吧！”他又担上担子，甩开大步走了。望着他那坚实宽大的背影，我抹抹眼角悄然渗出的泪，沐着雨后的清新，也大步赶了上去...... ??后来，踏着父亲结实的肩背，我飞出了小村庄，在远离父亲的城市扎下了根，父亲的背影也悄悄在我心底扎下了根。正当我满怀憧憬让父母过上幸福晚年时，父亲却不幸患上肝癌,治疗了两个月,他大概察觉到了自己的病情，死活不肯在医疗条件好的城市呆下去，硬是要回到乡下老家去。那天是周末，阴天，我们一家人送父亲回乡下。时至深冬，老屋前那片树林光秃秃的静默着，旁边那块菜地，无人打理，兀立的只是杂生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索着，几年没人居住，宽大的老屋更是格外萧条阴森。我们忙着打扫房子，父亲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贪婪地看着我们忙里忙外。我偷眼看他的时候，他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扭过头去，我的心猛地一酸。装作没事的样子，我们陪他聊天，给他说笑话，给他说乡间养病的好处，他总是微笑，反而不断安慰我们，要我们安心工作，不必挂念他。 ??第二天我们要走了，他却忽然提出要照一张全家福，我们忽而怔住了，幸而哥哥带来了相机，连忙准备去了，两个侄子还带了几只彩色气球，要我帮他们吹起来。我进屋拿了气球线出来，看见父亲正站在屋前那棵枯萎的杨树下，眺望着远方。我愣住了，因为我忽然发现，我一直引以为骄傲的父亲宽大厚实的肩背，在黑色呢子大衣的包裹里，是那样的空洞瘦削，像一座大山猛然坍塌......我不禁泪如泉涌。朦胧中，我似乎看见他的灵魂正不甘心地慢慢远离他的躯体，而那黑色的一团，只是一具毫无生命的躯壳，与我是那样遥不可及，恍若隔世..... ??父亲去世后，哥哥把我们那天拍的照片给我，我却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夹在相册内层了，我不敢看，那天的感觉让我久久沉浸在一种灵魂游荡的伤痛里。过去农村有人迷信说，照相，是会摄走人的灵魂的，我这次真的相信了。父亲，在提出照相时，是不是就已经知道自己灵魂的游离与不舍呢？所以，他想让照片记住自己此生最后的模样，记住对生的留念么？不得而知。若干年后，我拿出照片，看到的仍是那空洞的背影空洞的眼神，整个照片给人的依然是那种虚幻的游离，而父亲更多年前那个雨后如大山般的背影也同时浮出。 ??父亲，你就这样留着永远的伤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