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生命的花园:诗歌与梦幻
2021-12-23叙事散文雪笑
《新五代史·王仁裕传》说:他“喜为诗。其少也,尝梦剖其肠胃,以西江水涤之,顾见江中沙石皆为篆籀之文,由是文思益进。乃集其平生所作诗万余首为百卷,号《西江集》。”这真是一个典型的诗人之梦。《作家》九四年第六期,有迟子建《病中札记》一文,上有这……
《新五代史·王仁裕传》说:他“喜为诗。其少也,尝梦剖其肠胃,以西江水涤之,顾见江中沙石皆为篆籀之文,由是文思益进。乃集其平生所作诗万余首为百卷,号《西江集》。”这真是一个典型的诗人之梦。
《作家》九四年第六期,有迟子建《病中札记》一文,上有这样两则日记:
一、昨夜梦见许多黑色的鱼网摊在岸边。我走在一带熟悉的堤坎上,紫雾缭绕、云气弥漫。忽见一只白色的仙鹤形单影只地走着。它在遇见我的霎那间突然一耸身飞将起来,它变成金黄色,那么华丽的金黄色,它飞离了我的视野。(93.9.11晨)
二、晚五时下楼散步,六时方回。去了文化宫书市,买了两册旧书。在那里还见了一些卖字画的人。画多为水墨一类,无非竹子、葡萄、瓜果、莲荷之类。见一老先生卖一仙鹤图,双鹤兀立。联想起昨夜梦鹤,不免有些蹊跷。不过这鹤未被紫气环绕,而我在梦中所见之鹤后又变为金色,驱紫雾而去。(93.9.11黄昏)
病中的迟女士恬静因而多感,因多感而早晚均有所“札记”。早晨记下的梦、日间遇到的现实,通过一只鹤,产生了一种不言而喻的神秘关系。这神秘庄周早在梦为蝴蝶的寓言中做了思考,这是究竟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的神秘,这是物与我谁为客谁为主的神秘,简而言之,这又是梦幻究竟是什么、梦幻与我们的生命究竟有何关系的神秘!
我们都生活在这一神秘的现实当中,我们都曾感受过这一神秘!只要你生活得恬静、冥思、身心开放!这天人合一,作家迟子建感受过,我的朋友张应生也感受过。他曾梦见了两只小老虎。小老虎睁着虎眼,摇着虎尾,朝自己张牙舞爪。过了两天,张应生去外地公干。公干之余,游一处名山。名山之上,遇一老妪摆的地推,地摊上乱七八糟,而张应生独于乱七八糟之间,赫然瞥见一对布老虎!也是圆睁虎眼,也是虎尾轻摇,俨然那梦中的东西。他浑身一个激灵,想了想,便掏钱买下了一对布老虎!
那是他梦中的布老虎。
我觉得他做得对!我觉得迟子建女士也应买下那幅仙鹤图。我们都应遵从梦境的启示。
我自己也有过一次尊从了梦境指引的经历。
那是我参加高考的一年。大约是五六月,有一个晚上我梦见自己到了城外一座山上,山上树木葱郁,却都是我们家乡随处可见的杨槐、椿树之类,行走间,突然瞥见了一株手指头粗的桑树,上面只有三四片桑叶。我在梦里就把这几片桑叶摘了下来。第二天,也许是第三天,我就上了那座山,我竟然真的看到了与梦境里几乎无二的一处山塬,那儿真的有一株手指粗的桑树,上面真的只有不多的几片桑叶。我马上把他们摘了下来,揣在了自己的怀里。但是我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我告诉了父亲,父亲大喜,说:折桑,其实就是折桂,北方无桂,以桑代之,你今年一定会考上的!
果然就考上了。
我果然就于杨槐臭椿之间独树而卓立了。
梦境的启示为何应当遵从呢?
因为梦境是我们生命的花园。花园是美丽的,更是清洁的、宁静的、脱俗的。花园是神常常降临的地方,是天使常常降临的地方,而仙鹤与虎,均为他们的化身。神和天使来到我们的梦中,来到我们生命的花园,他们在那见到了本真的我们,见到了卸下伪装,变得纯洁的我们,他们在我们的梦中召见了我们的灵魂,他们启示我们,给我们以训喻,我们不能不摈弃俗念地垂听他们的训喻,并遵从神与天使冥冥之中的启示。
诗歌也是我们的一种梦幻,所以诗歌也是我们生命的一处花园,在诗中,我们的灵魂也常常与神相遇、与天使相遇。我们似乎在做诗,我们其实是在寻找神和天使!有人说:“诗人的职业是做梦,然后把梦写成文字。”这话太漂亮,也太正确了!诗歌不是虚无缥缈的,正如梦幻不是虚无缥缈的,它们都是我们实实在在地有过的生命。
所以,诗人有多么幸福呢?经常出入在花园里的人多么幸福,诗人就有多么幸福!反过来,不懂诗的人有多么不幸福呢?噢,那些一生没有去过花园的人有多么不幸,他就有多么不幸!
然而诗人是软弱的,是不堪一击的。打击诗人如同打击一个醉汉或打击一个做梦者一样轻而易举、毫无反抗,困为他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一个睡在花园里做梦的人,他对社会的险恶毫无了解也毫无准备!所以,现实中的强者在何处呢?强就强在他绝不做梦!绝不沉醉绝不做诗!绝无痴情!绝不承认理想主义!或言之,他的生命中绝不需要花园!不需要神与天使。他是绝对可怕的,绝对强大的,也是绝对不可怕,绝对渺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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