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时间之美（三章）

　　　　　　　　　　　　时间之美
　　　　　　　　（天水文物的诗意叙说） 　　　　　　　　　　　　　叶梓 　　　　　　　　　　人头形器口彩陶瓶
　　这是一位与我相距5000多年的少女。在时间的流逝中，她不会长大，更不会苍老。她永远齐耳短发，永远目光清澈，永远令人如迷。她微启的嘴唇和略略鼓起的鼻翼，让人感到生机和活力，感到一个少女的美丽青春。在她的前方，或左或右，我都能感到，她在深情地望着我，望着一个丑陋的北方男人。 　　 ——大地湾遗址出土的人头形器口彩陶瓶，就是她的身体。 　　有限的历史知识告诉我，陶器的出现，是新石器时代的重大发明之一，而且，彩陶上图案的出现，是制陶业与绘画的结合，更是远古的人们对美的大胆追求。而你的出现，则意味着在华夏祖先的童年时代，人类已经开始追求着美。 　　我承认，我深深地迷恋于这种远古的美！ 　　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登上长途客车，前往秦安县五营乡邵店村的大地湾遗地——那可是她的故乡。每一次，我都怀着一种幽会般的心情。尽管我知道我们无法面对面坐下来，谈心，或者聊天。但我喜欢这种徒劳，我喜欢在大地湾遗址的风中和清水河畔，找寻你的过去，并且想像你是如何一点一线地出现在彩陶上。恍惚中，我看见她提着同样出土于大地湾遗址的葫芦口尖底陶瓶，走在清水河畔的背影。那一抹在落日下渐渐远去的背影，让我看到了她平静的内心，看到了她没有半点娇艳羞怯的纯真、典雅和朴素。 　　我敢肯定，这是一种5000年前庄严的妩媚啊。 　　　　　　　　　汉代狩猎纹画像砖
　　低矮的山峦，茂密的森林，勇武的汉子引弓射箭，另一位同样勇武的汉子，在马上追赶；他们的前方，一只动物正在拼命逃跑；再前方，是两只凶猛的老虎追赶另一只动物——
　
　　——在我看来，这是一幅充满哲学意味的汉代狩猎图 　　尽管，当它出现在画像砖上时，已经更多地承担着厚葬的角色，也凝聚了太多的苦难与疼痛。但是，呈现其间的原始的美与力量，对我的内心构成了一次巨大的撞击，像铁磕碰着铁。当我面对这块四排画像内容相同的汉代狩猎纹画像砖时，我不禁想起了西北欧尼德兰文艺复兴时期彼得勃鲁盖尔的一幅画：《雪中猎人》。它们同样让我对远古的狩猎生活充满渴望，让我总能从心底默念起先秦年代狩猎的优美诗句： 　　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
　　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 　　这是出自《诗经·豳风·七月》的句子。豳者，古邑名，今陕西旬邑西，距天水不远。史载，它和天水同属关中地区，在一个区域文化圈内。这一点让我开始了猜想，它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这幅画像砖是不是对这优美诗句的一次复原？ 　　我更愿意这是一种事实。 　　　　　　　宋代耀州窑瓷器：印花碗
　　熙宁七年，即1074年，宋神宗在天水创造性地正式设立了国家专门机构茶马司，一时全国商贾云集而来，天水很快成为古关陇一带的商贸大集市。据载，“麝香、水银、牛黄、珍珠”自西而来，丝绸、茶叶、金器、银器、漆器”自天水流西。在这令人眼花暸乱的物产中，与甘肃天水邻近的古称耀州的陕西铜川所产的耀州瓷品，在天水就更容易看到了。 　　据说，在天水，耀州瓷品不下百件。而我最喜欢的还是现藏于天水博物馆的那件印花碗：不大，内印莲花，外刻莲瓣，豆绿色的釉，只要目光在她具有女性气息的身体上稍稍停留，就能让人一下子想到清冽的泉水，想到烟雨濛濛的江南。 　　宋神宗元丰七年的《德应侯碑记》里，有一段关于耀州瓷品的叙述：“击其声，铿铿如也；视其色，温温如也。”而我只在想，用这样一只充溢着古典之美的印花碗，在清风明月下自酌自饮一杯高粱酒，该有多好；要是与一知已对饮，则更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