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婚礼前后
2021-12-23抒情散文杨献平
婚礼前后杨献平奶奶说,表弟要结婚了,你得劝劝你娘。你们两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可不能让人家看笑话。我坐在奶奶家的椅子上,墙壁上的灰尘蛛网一样,有风或者有柴烟的时候,那灰尘一飘一飘的。奶奶抽着我递给她的银象牌香烟,每抽一口,都发出很响的吧嗒声……
婚礼前后
杨献平 奶奶说,表弟要结婚了,你得劝劝你娘。你们两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可不能让人家看笑话。我坐在奶奶家的椅子上,墙壁上的灰尘蛛网一样,有风或者有柴烟的时候,那灰尘一飘一飘的。奶奶抽着我递给她的银象牌香烟,每抽一口,都发出很响的吧嗒声。眼盲的爷爷也坐在炕沿上抽烟,他无神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一个地方。 表弟和我同岁,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但关系不好,他有他的哥们,我有我的兄弟。有几次还打过架,虽说是亲戚,但很少往来,甚至连话都很少说。母亲一直对我说,人家(姑妈)家里比较富裕,看不起咱们。你忘了,你爷爷摔坏住院的时候,俺朝你姑妈借了10块钱。你爷爷还在炕上养病,你姑妈就跑来要钱了。俺说过几天再给,你姑妈就骂俺。俺跑到你大姨家借了10块钱给人家送去。 对于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那时候我大概8岁。小孩子只顾着玩了,大人的事情一般不放在心上。如果是我碰着姑妈向母亲讨债的凶样子,或许会有些记忆。而恰好我不在场。奶奶说的时候,我也想,不管怎么说,父亲只有姑妈一个妹妹,再没有哥哥姐妹妹妹弟弟的,一家人不团结也不象话。想到这里,我向爷爷奶奶表态说,我回去劝劝俺娘,应当没啥问题的。 我回家和娘说,娘说不去,坚决不去。我说去还是要去的,娘说,除非你姑夫和姑妈亲自来给我说。不然的话,谁也不能去。我说那样也行。一直在一边不吭声的父亲起身走出家门的时候,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也想去。毕竟是外甥子结婚,舅舅不去显然说不过去,再说父亲也就这一个外甥。等父亲走出院子,我对母亲说,你就忍心让俺爹难受呀。母亲说,他怎么不替我想想,都是一个娘生的,给他爹治病。连10块钱都找到家门欺负俺。 姑妈家在杏树凹村,和我们村一岭之隔。奶奶吃了喝了,没事干就去姑妈家,一天至少跑五六次。姑夫那时候当上了村里的储蓄所所长,存钱贷款的人很多,自然成了有头脸的人物。我一般也很少去,逢年过节和弟弟一起去。拜完年提着包就走,去大姨家吃饭和玩。表弟结婚的日期确定下来之后,每次去大姨家从姑妈门口路过,姑夫和姑妈都要喊我进屋坐坐,强留着吃了饭再走。有几次,还让奶奶给我捎信让我晚上去他们家。我去了,姑妈和姑夫很是热情,在他们家坐着唠嗑的人也帮着他们劝我说,这都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外甥子结婚舅舅和妗子不来那算个啥?回去劝劝你娘,有啥大不了的事情呢?我听了,哼哼哈哈地答应。有几次,姑妈专门给我说了当年和母亲闹矛盾的具体原因和情况,我听了,回去找母亲核实,母亲不要我听姑妈胡说,她说的才是事实。 表弟的婚期就要到了,提前两天,姑妈家派人站在山岭上喊我,叫我去帮忙。母亲说你去就去吧,孩子家没事。那几天,母亲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一种药,可以把脸上的雀斑去掉。不知道是受了母亲的遗传,还是脸太过白皙的缘故,鼻梁周围有一些雀斑。母亲就给我点了药水,谁知道,不一会儿,本来不怎么明显的雀斑就凸了出来,远看像麻子。我觉得不好意思出门,可这事不去不行,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跟着杏树凹村另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到各个村子里去借盘子碗筷桌子之类的家具。到西沟村,刚好碰见暗恋过的一个女同学,脸上的雀斑让我羞愧难当,一起的那个还要到人家家里去借东西,我坚决不去。他坚决要去,我说要去你去,我在后边等你。他说你小子咋回事了,他们还会把你吃了?!不管他怎么说,我就是不去。到砾岩坪村,又碰上大姨给我说媒而人家拒绝的一个女子,从她身边路过,我恨不得把头低到裤裆里面去。 胡乱晃荡了一天,借回不少东西。吃过晚饭,姑妈和姑夫又把我叫在他们屋里,让我回去再劝劝娘。我说劝一定要劝的,就看能不能劝动。回到家里,我还没有开口,娘就叹息了,说你看你表弟和你同岁,人家都要结婚了。媳妇还是自己找上门的。你虽然多上了几年学,可连个媳妇都找不上。这话我听的多了,自从6月不上学之后,母亲每天都要说几遍,我说不要紧,该有的都有的,只是迟早的问题。母亲却不这样认为,说,别想好事了,就你那个好吃懒做的样子,谁家的闺女瞎了眼睛找你?!我一听娘这话就来气,夺门而出,跑到自己的房间生闷气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又去姑妈家帮忙去了。晚上刚一进门,看见姑妈姑夫和村里的主任坐在家里,叽里咕噜地说话。不用听,我也知道说的是些什么。 第三天早上,母亲很晚才收拾了,临行前,还喃喃问自己:去还是不去。我说肯定要去,答应人家了,就得去。娘又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这才回家拿了东西,带着父亲、我和小弟,沿着山路往姑妈家走去。那天很热闹,高音喇叭唱得流行歌曲满山沟里乱窜。酒席散了,母亲去上礼。那时候,舅舅姑妈姨夫之类的直系亲戚一般都是100块,母亲拿了180块,我在旁边看着母亲交给击掌的人。觉得母亲做得好,还跑到母亲跟前说娘你真行。我的话还没说完,表弟的一个干爹交了200块。旁边有人说,亲戚当中舅舅最大,超过舅舅就不象话了。那个黑不溜秋个子很矮的男人话音没落,我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声国骂。他大概听到了,转脸瞪我,我也瞪他。我气势汹汹,他也满面怒容。平时和父亲一样懦弱的我那时候满腔豪气,要是他敢动我一下,我拼了命也要干死他。正在对峙,有人叫他喝酒,连拉带扯的,还不时回头瞪我,我也毫不妥协,他消失在姑夫的屋里,我还在瞪着,气息咻咻,满腔的火。
杨献平 奶奶说,表弟要结婚了,你得劝劝你娘。你们两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可不能让人家看笑话。我坐在奶奶家的椅子上,墙壁上的灰尘蛛网一样,有风或者有柴烟的时候,那灰尘一飘一飘的。奶奶抽着我递给她的银象牌香烟,每抽一口,都发出很响的吧嗒声。眼盲的爷爷也坐在炕沿上抽烟,他无神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一个地方。 表弟和我同岁,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但关系不好,他有他的哥们,我有我的兄弟。有几次还打过架,虽说是亲戚,但很少往来,甚至连话都很少说。母亲一直对我说,人家(姑妈)家里比较富裕,看不起咱们。你忘了,你爷爷摔坏住院的时候,俺朝你姑妈借了10块钱。你爷爷还在炕上养病,你姑妈就跑来要钱了。俺说过几天再给,你姑妈就骂俺。俺跑到你大姨家借了10块钱给人家送去。 对于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那时候我大概8岁。小孩子只顾着玩了,大人的事情一般不放在心上。如果是我碰着姑妈向母亲讨债的凶样子,或许会有些记忆。而恰好我不在场。奶奶说的时候,我也想,不管怎么说,父亲只有姑妈一个妹妹,再没有哥哥姐妹妹妹弟弟的,一家人不团结也不象话。想到这里,我向爷爷奶奶表态说,我回去劝劝俺娘,应当没啥问题的。 我回家和娘说,娘说不去,坚决不去。我说去还是要去的,娘说,除非你姑夫和姑妈亲自来给我说。不然的话,谁也不能去。我说那样也行。一直在一边不吭声的父亲起身走出家门的时候,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也想去。毕竟是外甥子结婚,舅舅不去显然说不过去,再说父亲也就这一个外甥。等父亲走出院子,我对母亲说,你就忍心让俺爹难受呀。母亲说,他怎么不替我想想,都是一个娘生的,给他爹治病。连10块钱都找到家门欺负俺。 姑妈家在杏树凹村,和我们村一岭之隔。奶奶吃了喝了,没事干就去姑妈家,一天至少跑五六次。姑夫那时候当上了村里的储蓄所所长,存钱贷款的人很多,自然成了有头脸的人物。我一般也很少去,逢年过节和弟弟一起去。拜完年提着包就走,去大姨家吃饭和玩。表弟结婚的日期确定下来之后,每次去大姨家从姑妈门口路过,姑夫和姑妈都要喊我进屋坐坐,强留着吃了饭再走。有几次,还让奶奶给我捎信让我晚上去他们家。我去了,姑妈和姑夫很是热情,在他们家坐着唠嗑的人也帮着他们劝我说,这都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外甥子结婚舅舅和妗子不来那算个啥?回去劝劝你娘,有啥大不了的事情呢?我听了,哼哼哈哈地答应。有几次,姑妈专门给我说了当年和母亲闹矛盾的具体原因和情况,我听了,回去找母亲核实,母亲不要我听姑妈胡说,她说的才是事实。 表弟的婚期就要到了,提前两天,姑妈家派人站在山岭上喊我,叫我去帮忙。母亲说你去就去吧,孩子家没事。那几天,母亲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一种药,可以把脸上的雀斑去掉。不知道是受了母亲的遗传,还是脸太过白皙的缘故,鼻梁周围有一些雀斑。母亲就给我点了药水,谁知道,不一会儿,本来不怎么明显的雀斑就凸了出来,远看像麻子。我觉得不好意思出门,可这事不去不行,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跟着杏树凹村另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到各个村子里去借盘子碗筷桌子之类的家具。到西沟村,刚好碰见暗恋过的一个女同学,脸上的雀斑让我羞愧难当,一起的那个还要到人家家里去借东西,我坚决不去。他坚决要去,我说要去你去,我在后边等你。他说你小子咋回事了,他们还会把你吃了?!不管他怎么说,我就是不去。到砾岩坪村,又碰上大姨给我说媒而人家拒绝的一个女子,从她身边路过,我恨不得把头低到裤裆里面去。 胡乱晃荡了一天,借回不少东西。吃过晚饭,姑妈和姑夫又把我叫在他们屋里,让我回去再劝劝娘。我说劝一定要劝的,就看能不能劝动。回到家里,我还没有开口,娘就叹息了,说你看你表弟和你同岁,人家都要结婚了。媳妇还是自己找上门的。你虽然多上了几年学,可连个媳妇都找不上。这话我听的多了,自从6月不上学之后,母亲每天都要说几遍,我说不要紧,该有的都有的,只是迟早的问题。母亲却不这样认为,说,别想好事了,就你那个好吃懒做的样子,谁家的闺女瞎了眼睛找你?!我一听娘这话就来气,夺门而出,跑到自己的房间生闷气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又去姑妈家帮忙去了。晚上刚一进门,看见姑妈姑夫和村里的主任坐在家里,叽里咕噜地说话。不用听,我也知道说的是些什么。 第三天早上,母亲很晚才收拾了,临行前,还喃喃问自己:去还是不去。我说肯定要去,答应人家了,就得去。娘又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这才回家拿了东西,带着父亲、我和小弟,沿着山路往姑妈家走去。那天很热闹,高音喇叭唱得流行歌曲满山沟里乱窜。酒席散了,母亲去上礼。那时候,舅舅姑妈姨夫之类的直系亲戚一般都是100块,母亲拿了180块,我在旁边看着母亲交给击掌的人。觉得母亲做得好,还跑到母亲跟前说娘你真行。我的话还没说完,表弟的一个干爹交了200块。旁边有人说,亲戚当中舅舅最大,超过舅舅就不象话了。那个黑不溜秋个子很矮的男人话音没落,我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声国骂。他大概听到了,转脸瞪我,我也瞪他。我气势汹汹,他也满面怒容。平时和父亲一样懦弱的我那时候满腔豪气,要是他敢动我一下,我拼了命也要干死他。正在对峙,有人叫他喝酒,连拉带扯的,还不时回头瞪我,我也毫不妥协,他消失在姑夫的屋里,我还在瞪着,气息咻咻,满腔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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