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春歌（１～５）

1 　　我们终于苏醒过来。 　　当那些断壁残垣极其原始生物耗尽它们全部的能量，我们方找到冬日的记忆：古典的空旷和寂静。 　　曾经灿若星辰的神性与人性的实体、神性与人性的影子荡然无存。 　　我们的血脉闪过渺茫的寒意。 　　神庙和露天剧场颓废不堪。冰川过后的地貌。太阳在清白的天空爆裂出巨大深邃的光芒。神与人座无虚席。在新的注视尚未抵达的时候才离开自己的家园。 　　我们，复活的现代人，冷冰冰的头颅，冷冰冰的眼睛，只有剽窃初春的喜悦。 　　当我们苏醒过来，至高无上的巨人死了。 　　或许更为本质，我们无法与自然朴素的世界共处，无法从宁静的海洋和寂寞的深山挖掘爱的意味。 　　倘若我们无法用春天的温暖驱散冬日的寒冷，无法用太阳的光芒照亮黑暗的内心，我们便只能化作枯燥的欲望堕落，无论表面或本质的光芒在返照中怎样焚为灰烬，掩盖我们落叶一样的嘴唇。 　　我们终因内部的萌芽而目瞪口呆。 　　在一种贯穿发端的疼痛中，我发现许多貌似存在的东西是虚无的。手指与目光在化作颤栗，头颅在释放烟雾，器官在暗自燃烧，肤浅稀薄的思想在化作上古虚词。 　　灵魂在挣扎之后，被潜伏已久的阴影袭击，希哩哗啦破碎如玻璃。我们栽种、呵护的花朵，聚敛为骨朵儿，作为枯枝上的一个意象得以保留。 2 　　一块玻璃镶嵌在睡眠的树里，历经一个冬季的变迁，成为了一面镜子。 　　无可质疑，西风想揉碎那面镜子，以及镜子里日渐鲜活的事物。至少，西风想尽量把手伸长些，抵挡住一些春意。 　　然而，树在冬眠。 　　铁马冰河的梦护卫着一贯的呼吸，保存着树的灵性和气息。 　　现在，在瓦蓝的天空底下，玻璃以镜子的面貌呈现在树之外，里面风暴依旧，奋力向上的春机扭曲了镜子的形象。 　　真实与美想通过镜子反映，必然要历经光芒的坎坷。 　　春机是一场风暴，美是劫难。镜子保持着玻璃的纯粹，只是多了一个小小的斑点——西风的留影。 3
　　冬日的石壁压碎了那些必将成为化石的水葵和点点阳光。 　　寂寞在洪水过后的旷野游荡。 　　乌鸦带着上个夏天啄食的太阳，架着乌云回来了。 　　我看不懂这世界的象征。 　　我只看见一张青春的面庞从天空飘落，使铁灰的冬日裸露，露出电击的伤口。我只看见无数不可名状的风暴在脸颊翻腾，眼眸充满不可言喻的生机。 　　在沉寂但却开始出现彩霞的天际，我看见那张面庞在化作一只修长柔美的手臂。凋零若干世纪的花瓣在重上枝头，与那些新绽放的花朵一同缩回蓓蕾，成为春芽，成为枯枝上的虚无，成为形而上的美丽与芬芳，再回到暗红如微循环的根部。 4 　　漫长的冬日，冷酷的净化。 　　你把我从黑暗隐蔽的处所带到这公开的世界。我不喜欢这亮晃晃的地方。我的饰物、德性和鞋都被火炼掉了，只剩下烧伤的痕迹。 　　冬去春来，本该就在枝头的东西又上了枝头。他们所占的位置无与伦比。 　　我不在枝头上。空气里洋溢着萌芽的气息。早春的露珠里，隐蔽着大师的手笔。血迹与天才的线条，让我想见至高无上者的尊容。在弯曲的光线所包含的能量里，我们找到了春天和思想的出处。 5 　　我看见一只手在伸过季节尖锐的部分时呈现的发达掌纹。内部的血管接受着永恒的自然力的暗示。浪漫的漩涡预示着手的持有者无所不能的命运。 　　花朵、岩浆、腐殖土和少女纯洁的欲望构成的光芒决定了那个人的命运。颤栗、惊悸和爱抚填满谷底，盐、铀矿、金子和终年不化的积雪堆积在峰顶。 　　我看见那只手在伸过季节尖锐的部分时呈现的发达的掌纹。峥嵘。嶙峋。像太平洋西海岸海水雕铸的内华达山脉。 　　桦树、蝎子和象形文字在诱人的纹理死亡。风在哮喘。石油和煤炭在歌唱。 　　我看见那只有着发达掌纹的手在清数一代又一代生灵的遗体。结满盐霜的鸟在最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