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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父亲的房子

2021-12-23抒情散文一夜倾城
母亲向我隐瞒父亲病情的时候,我正在大学里为自己的梦想而忙碌着。晚上,每次往家里打电话,母亲都说父亲和邻居合伙做生意太忙,在店里睡而没有回家。其实,从一个老乡那里知道,父亲很久以前就躺在医院里了。 终于,母亲接父亲出院,在大街上给父亲买东西走……
  母亲向我隐瞒父亲病情的时候,我正在大学里为自己的梦想而忙碌着。晚上,每次往家里打电话,母亲都说父亲和邻居合伙做生意太忙,在店里睡而没有回家。其实,从一个老乡那里知道,父亲很久以前就躺在医院里了。   终于,母亲接父亲出院,在大街上给父亲买东西走开时,坐在绿地里一个长椅上等母亲的父亲忽然想起我来,就伸手抓起身后电话厅里的电话,插了卡就拨我的号。父亲说他的病好了,在医院俩月也养胖了;有妈照顾,不要我担心,用功看书吧!我忽然一愣,说爸,您也告诉妈妈,她太辛苦,我理解她的辛苦和操劳,远方的儿子不会有任何的埋怨和烦闷,我会多用心的!   撂了电话,我泪如雨下,往事泉涌般袭来-----   熏 腰   父亲的腰板一直都是我牵挂的地方。我两岁时,父亲的腰开始疼。我经常看见母亲给父亲揉腰的情景,看见被病痛折磨而难堪的父亲。见过亲人疼痛的小孩,心里会产生出许多的感触,这使他变得不善动而善于观察和思考。所以被母亲搀扶的父亲,在病痛中依然坚持给我的那么多笑脸,现在想起都觉得它们一直在我记忆里闪闪发光。那年春天,母亲听外公的话,从临县的一家骨质增生医院买来了很多药酒,又倒在类似糠的东西上面开始火烤,很热的时候,再加上一种红粉,把糠调粘,敷在父亲的腰上。父亲的表情开始很痛苦,牙咬得肌肉突出,不久便好了些,父亲就趴在床上抽了好久的烟,呈现出一种期待的姿势 。透过窗纸,父亲看到窗外的竹子已经拔了很高,在上面晾晒的中草药已经开始失去水分而变得发黄。父亲还看见院子里那棵挺拔而坚强的杨树,父亲想来年够个大梁了吧!父亲这样看了好久,似乎又在凝视着一种奇迹的发生。母亲没有停息,按照医生的嘱咐把凉的糠取下再烤热继续给父亲熏腰。   父亲不太善于言笑,这不是那两间矮房子给父亲的压力,感觉父亲很深沉,什么事情都是精益求精默默地去做,是那种勤于治家的男人。但发起火来,声音会把临家的小孩子吓哭。印象中,父亲只打过我一次。那是一年级的时候,我输了很多玻璃球,别人跟我要,我不给。他们一直哭着找到我家。父亲正在熏腰,一听就揭了药糠,站起来。他采取两个步骤处理这件事,一是把我给打了:怒狮般吼着用食指和中指的中间骨节弯着朝我头上使劲点了两下,好疼,我吓跑了;再者是脱了帽子,哄他们,到小卖铺,盛满玻璃球去还人家。后来父亲说人家也是小孩子啊!到吃饭的时候,一看我没在,父亲就瞪着眼睛出去找。找到了,一手捂着腰,一手拉住我说走,回家吃饭了!记忆里,到高中,我几乎都没有和父亲有过一次卧膝长谈。我在家,父亲只知道吃饭的时候少不了我;在外求学,父亲只知道给我的钱是否够用。其实,父亲都这样,爱全落实在行动上,把言语表达省略罢了!   到我二年级时,父亲的腰仍然坚持每月烤一次。又过了一年,父亲的腰彻底好了。他可以下河捞虾和割芦苇了。父亲在一个冬天积累了好多的芦苇和杂草。虽然有厚皮裤穿,但有几次父亲的腰经不起冬水的刺激而不得不重新烤糠熏腰。母亲劝他时,他老说就差一点芦苇,就够四间瓦房的了。等割了一大摞,父亲决定,要盖房子。   父亲把芦苇作为盖新房所需物资的最后一项,认为时机成熟,就可以请师傅们了。这是病中的父亲一直都有的信念。家乡人把一个男人养家的成功与否标准放在家人住的房屋上。我不认为父亲传统,因为他更明白一做房子对一家人的意义。家中的两间老房子是父亲成亲前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父亲兄弟姐妹多,家境不好,住的地方都不宽余,父亲当兵前就和三个哥哥一个弟弟睡在一起。等转业回家时,带来的四双军用棉鞋和单鞋以及一副腰带都给了他的哥哥和弟弟们。他就留下了一双陪伴他多年的旧手套。父亲回来后,在祖父分给他的院子里种了很多树,又打了好多土坯。父亲年轻时的生活我是无从知晓了,但父亲一张在军队里照的照片一直都在我珍藏的像夹里。照片上,父亲气度不凡,健壮,英俊有魄力。就是这样的脸面被母亲走亲戚时看上了,然后就托人说媒。那时候,这都是些秘密,不能为人所知。母亲把这些说给我的时候,神态依然含蓄而幸福。在一个腊月的深处,父亲请来的唢呐队,把母亲连同雪花一起迎进了父亲的两间矮房子。矮房子给了我无穷无尽的欢乐的童年,也给了我刻骨铭心的亲情。   借 粮   就是父亲决定要盖新房的这一年,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了。   这使父亲盖新房的愿望向后推移。在我记忆中,家里曾经历过两次这样的年景,父亲也借过人家两次粮食,一次麦子,一次玉米。这年冬天,风雪怒吼着墙上的每一道裂缝,人们的生活变得封闭、阻塞。父亲有时候会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很久。我想是因为父亲不习惯一个男人向别人家借粮的境况。一个傍晚,父亲母亲商量去较殷实的大伯家借粮食。   冷的天空呈现出雪的白,父亲的背影也如临眼前。屋檐上的冰凌又开始了新的凝结。院子里玉米秸成捆地立在父亲靠力气垛起的土墙上,稳定地顶着重雪。我和母亲站在门棚下。母亲握着我的手,我们一起望。我能听见风的肆虐,能看到漫天不规则飘舞的雪花。从那时起,我已经是一个喜欢仰望天空想象的男孩。我不知道在我视线达不到的不远处有没有父亲临近的脚步,我甚至不清楚如果父亲走来,会不会扛着一袋粮食。   终于,父亲来了,肩上扛着一家人的希望——玉米。   父亲说,是从五弟家借的。大哥太不像样子,昧着良心说没有。   我很难过。当我看见傍晚时分,那个扛着大袋咧咧趄趄的身影。在冻得有些桎梏的树木和生硬的墙壁间,他步伐走得不十分艰难或者说有些坚定。那更像一幅画,深深刻进我8岁的童年岁月里。   盖 房   父亲决定拆房子的那天,已是几年后了。我从乡中学放假回家。院子里的木头架子、水泥、钢筋、红砖、彩瓦、瓷片整齐地占满角落。漫天的灰尘里,父亲伸手投足,扯拉着棍棒杂物。看见我,拍拍手上的土沫说,来吧,你也干吧!我站在父亲的身边,使劲拉着乌黑的椽子,等我弄的满脸黑泥时,父亲倒像个儿童大笑起来。这些快乐我想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我把它们珍藏在记忆里,用一辈子的时间来享受,因为没有哪些东西是可以超过亲情那样,给人力量和感染。   辛苦的父亲用了四年的积累才满足了盖新房所需的原料。他小心地伺候着它们,下了小雨,父亲会很忙乱地用塑料和帆布遮雨,刮了大风下了大雪,他也会不辞劳苦地忙碌。母亲永远是父亲的助手,她按照父亲的意愿把院子里的东西整理的井井有条,这使父亲减少了很多的劳累和工夫。当请来的瓦工泥匠们开始卖力地敲敲打打时,我知道那是幸福即将来临的声音。玉米变黄成熟的时候,幸福还差一步来临。父亲把玉米收来堆放在院子角落里,房子开始上梁。鞭炮声炸开时,收玉米和房子同时完工。朴实的师傅们收拾家伙后,坐在一起剥玉米。笑声不断,烟雾缭绕,却情义高远。朴素的幸福弥漫其中。   父亲对工头说了难处。工头一摆手,咱知道兄弟的苦啊,你到明年再给工钱吧!   父亲平生第一次喝了酒,虽然他们走了还得熏腰。喝醉的父亲骂了大伯,骂了自己,还骂我是个“小张儿”(家乡人骂不争气的孩子)。   我一直没有哭。但我很伤心,我说不清哪些因素令我很伤心。   我上高中时(住校),父亲和朋友做起了生意。父亲的四间房子,前出一厦,富丽堂皇的里在村里,我也像只大鸟飞出了家门,父亲常在店里睡,顾不及曾令他担心和堵心的新房。母亲说得给我上大学积累钱啊。母亲父亲的穿戴都被我自己给挤掉了,他们不计较自己任何一件衣服,倒是大姨常拿来些不新不旧的衣服给母亲,母亲也不嫌,对我说你们这代人没有受过衣服的苦啊。   我考上大学,赴天津报到时,看得出,父亲很安慰。车站里他只说了一句话:把天津当做你的家吧,这里啥都别管!这句话给了我走每一步都要坚定和从容的信心!   母亲教我在这边要节约,不要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一扔了之;还要我搞好关系,不要和别人攀比生活。父亲从不用言谈来教育我,他已经用行动为我作了榜样,并证实了一个事实:我是他今生最大的梦想,为此,他打造了好久,打造家庭,打造生活,打造事业,而且会一直坚持打造。父亲曾说,他的信念就是等很多年后,能有两间房子住,哪怕是以前的老矮房也好,有母亲陪他,有吃喝穿就满足了。最后,他提到了我:忙得闲了,就回来看看他……我想我也会坚持我的信仰:将来好好报答父亲母亲!   父亲出院不久母亲节到了,打电话给母亲讲了半天她不懂,却笑着说你爸爸睡着了,儿子,你要帮我守护一个永远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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