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抒情散文

抒情散文

[原创] 大树和我们的生活

2021-12-23抒情散文杨献平

大树和我们的生活那些树已经栽了好久,我肯定亲眼看见了,但没有确切的印象。我好像一直在有意地忽略着,反过来,它们也忽略着我。而现在,它们长成,我也长大了。在这年正月的一天,很蓦然地,我们相遇了,似乎是第一次。其实,它们在那里长了好久了。我就……
大树和我们的生活   那些树已经栽了好久,我肯定亲眼看见了,但没有确切的印象。我好像一直在有意地忽略着,反过来,它们也忽略着我。而现在,它们长成,我也长大了。在这年正月的一天,很蓦然地,我们相遇了,似乎是第一次。   其实,它们在那里长了好久了。我就在它们的身边,日日时时看着,甚至还在它们身上用刀子刻下自己的名字……而今,它们已将我的名字掩盖了,用并不坚硬的皮肤,将它收缩到了时间里面。
这一天,早上起来,父亲拿了锯子,出了屋门,那锯子被太阳一照,就翻出明亮亮的光,照在我和一边的母亲身上。我第一次看见那种凶恶的家具,足有6米长,半尺宽,一个接一个的齿子像小人书人的魔鬼獠牙。父亲拿这个东西干啥去呢?正想着,母亲问了,父亲指了指院子右边的那棵大梧桐树说,今天要把它锯了。   梧桐树发育太快了,没几年时间,它就树叶婆娑,躯干粗到了水缸的程度。上面的枝杈很多,但有很多干枯了,最显赫的一枝,就是它的头颅了,原先青色而略带黑色碎斑的肢体变得黄脆,虽然很多,但也抵挡不住在冬天啸叫的大风,一枝一枝地在风中断裂,尤其在夜里,声音吓人,落在地面上,有点魔鬼脚步声音的意味。我很是惊惧,常常被它们吵醒,而早晨出门,就成了我们这一天做饭的柴禾了。母亲觉得挺省劲,好像是天赐的一样。   父亲说要锯掉,我觉得不可理解,以致他叫我帮忙拉锯,心里还有点别扭。看我不高兴,父亲就说,这树里面已经空了,再长下去,什么材料都不成。还不如现在锯了,还可以解成几块板子,做家具用。我说,咱家的家具不是很多了吗,还做家具干啥呢?父亲有点不高兴,侧脸拧了我一眼说,给你娶媳妇用。我就再没有出声。   父亲叉腿坐在左边,我坐在右边,中间是梧桐树,锯条横在树的最底部,我们各捉了一边,一推一送地,用锯齿不断深入树木。第一个回合,它就流出了一些青色的树脂,淅淅的,亮亮的,像口水一样,噗嗒噗嗒地滚在了树根的泥土上。而锯齿不依不饶,沿着新开的缝隙,一左一右,向着它的中心和另一面,甩着白色的锯末,凶猛挺进。   梧桐树的质地柔软,自然当不了大梁,倒是桌子面的绝好材料。我们锯的时候,父亲就说了,这棵树,要是没有被虫子蛀过,差不多能解成三个写字台的桌面材料。我抬头,顺着树身子向上看看,它仍旧纹丝不动,满树的树枝向着各个方向,新鲜的骨节隐约着,里面蜷缩着春天的叶子。等锯齿过半的时候,它似乎觉察到了,突然歪斜了一下,朝我们相反的方向。   我们知道,再也不能坐着锯了,需要蹲下来,它倒的时候,也可以及时跑开。而它却有静止了,还是原先的样子。父亲说,把锯拉平,要不然就给它夹住了,想抽都抽不出来。我说,它会不会向房子那边倒呢?父亲说,应该向着院子外面的田地。母亲在一边却说,还是用绳子拉住一点吧,啥事儿都有个万一。   我脱了鞋子,像猴子那样,但没有猴子敏捷,我爬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一直朝上看着。它晃了一下,我一阵惊惧,父亲和母亲同时叫了一声。树又不动了,我才继续向上爬。好不容易爬到足够的高度,父亲拿了麻绳,使劲儿扔了上来,它还是纹丝不动,沉默得不发一声。父亲使劲把麻绳扔了上来,我伸手接了,按照父亲的意思,拴在向西的一根粗枝干上。   再一会儿,我们锯着锯着,锯齿还没有完全穿透它的身体,它就倒了,轰然一声,落在还没有点种秧苗的田地里面,就连那根最为粗壮的枝干,也断成了几截,裂痕白得耀眼。干枯的和活着的细枝碎了一地。父亲说,这下又有柴烧了,母亲说,这树长了这么多年,现在锯了,真有点可惜。我在一边看着一地的树木,有一些快感和一些惊愕。   将它收拾了,天色也就晚了,初春的空气里有一些温热和粘人鼻息的味道。而那棵树不在了,端着饭碗,我一直朝那里看着,除了白白的锯茬,空空的,心里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父亲说,撒上一些湿土,它还可以滋生一些新枝条出来,几年之后,就又是一棵大树。而母亲说,梧桐树只能做桌子面,不如栽一棵椿树,又要给继平盖房子了,当梁当门板都好。   而椿树苗不像梧桐树苗那么好找,尽管山后边不少,可大都不太直顺,曲曲弯弯的,不符合我们的要求。第二天早晨,父亲扛了镢头,到石盆转了大半晌,带回来一棵椿树苗儿,虽还没有我高,但很直顺,新发的叶子已经露出了嫩黄色的脑袋。父亲把敷在梧桐树跟上的湿土用扫把扫净,不让它再滋生枝条了。在一边挖了一个坑,提了清水,先润了底下的干土,把眨巴着根须的椿树苗儿放在里面,我铲了一边的土,一锨一锨地往里填,父亲不时用脚踩踩浮土。一会儿功夫,一个树就又竖在了我家地院子里面。再后来,一棵椿树顶替了那棵老梧桐的位置,时间一长,尤其是它发芽展叶之后,我们就把老梧桐忘掉了,它留在土地里面的逐渐干枯,一边虽然长出过一些枝条,但大都被羊吃了,还有几枝,是我踩掉的。但它似乎很顽强,不断地伸出新的枝条,但它太过脆弱了,哪里是羊和人的对手?之后是夏天,冬天,又一年正月,家里请了木匠,叮叮当当地做起了家具,那棵死了的老梧桐已经干得可以用手指我敲出响声了,不到10天,就变成了我们家崭新的写字台和橱柜的一部分。至于它留在院子里的根,就像我们此后相当一段时间内的生活,基本没有什么异常枝节。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