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米黄色上衣

米黄色上衣 　　一件米黄色休闲上衣，曾经最喜欢的，十几岁时，一个怀着梦想的秘密装饰，从形象装饰到内心，从纯美装饰到了忧伤，再从忧伤装饰到死亡的美丽幻觉。那个夏天我带着它一起想着天堂的路，坐在一辆通往我想象着结果的客车上。 　　在外很多年了，未来在我已经失去的知觉里，象一个美丽的陷阱，却也是永远不可打捞的黑洞。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了最基本的怀念和起码的留恋，包括那个长时幻想着的一个女孩的影子。因了多年的一个人的营生，仿佛一直沉寂着，并与一切美好的岁月绝缘。那样所有的日子都失去了生命的底色。我想着到大海边的悬崖上结束生命是一件很浪漫的事，那种和海水融为一体的召唤，成了是一种逃脱不了的绝望的美。 　　汽车颠簸着我，车窗外的风忽然地吹进来，悬挂在车窗玻璃上的米黄色上衣被风鼓落，下坠的声音是微弱的，几乎象一团棉絮，无息地躺在了地下。我痴痴地在一种波光的水面上，想着生命的融入和消失，或者是升腾。微闭的眼睛突然感受到一条影子的晃动，还有一种似乎很遥远的声音，那象是大海。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我的米黄色上衣，被一只手举到我的面前。 　　“这是你的衣服，我知道这是你的衣服……” 　　我点点头，清淡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抬起目光…… 　　那一刻我的面前象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固执的光芒从她的脸上落到我的脸上。她五官完美的有些虚幻。我有些疑惑，这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我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但是我怎么想不起来…… 　　车上的人都在客车轻微的摇晃声中入睡了。通过车窗的玻璃的反光看着她晃动的影子，而我头脑里还在回旋着一个大海的背景。 　　我把衣服重又放到了箱壁的衣服勾上。 　　我的目光在离开那个影子的刹那，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我只好又转过脸来，我看到她的手半握成拳头揉着腥松的眼睛，睫毛处有些散乱，她很细心地用并拢的手指轻轻的护理着，以至我能看到她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清的象两汪小小的水潭，甚至倒映出一种模糊的影子。 　　车厢突然间又猛烈地震荡了一下。从对过一个窗口吹来的风，一下子把米黄色上衣从面前的一个窗口甩了出去。 　　女孩惊声尖叫起来。所有的人都惊醒了，回过头来看女孩，似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女孩没有看我，喊了声停车，接着又喊了两声，车终于停下来了。 　　我起身，女孩先我一步跑了下去。 　　我看着那件米黄色的上衣在风中旋飘着，最后挂在路边的一个高高的树枝上，女孩终于拿到了它。 　　我们都上了车，坐到了坐位上。女孩的脸红朴朴的，她长出了一口气。 　　我赶紧说了声谢谢，说多亏了你。 　　她说：你的这件很新的，也很好看，这衣服在哪买的？我哥哥也有这样颜色的一件，是我给他买的。 　　我告诉她在我们那个县城。 　　女孩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我说：一件衣服，我原觉得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她瞪大了眼睛，困惑地遥遥头：你不喜欢这样款式的衣服？还是颜色？我还没说话，她又说：你不喜欢不会买的，是吧？ 　　我点点头。 　　喜欢的东西就要好好爱护。她的神情很认真。 　　看着她单纯、明净的脸，我认真地点点头。 　　女孩说快到省城了，下一站是九座岭。女孩说她在那儿下车。晚些时候再去省城。 　　女孩问我在哪下，我忽然改变了主意，说：到省城。 　　她说：“真的？” 　　我说：是的，一定。 　　我本来想告诉她原打算去海边的那个悬崖。刚要张嘴却觉得有些多余。 　　…… 　　到站了，女孩站在车边向举着手。客车缓缓起动，我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着女孩子蹦跳着，向前走，她的背包在身上起伏，她的身影在夕阳西下的黄昏里，逐渐地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知何时，我的眼眶涌满了泪水，从一阵清凉的风中清醒过来。我看着眼前的坐位空荡荡的，觉得自己的心随着到了远方。我看到满天烧红的彩霞鲜艳无比，记忆画面都退居渐远的背景，我突然觉得一阵轻松，客车像条爬行极快的虫子穿行在西去的宽阔大道上。轻微的颠簸让我觉得过去和未来都像是可以重新开始的风景。 　　我从车壁的衣勾上娶下那件米黄色上衣，轻轻地放在怀里，觉得眼前米黄色的光泽象是我一直都会重复的梦境。为了这个梦境，我要好好活着，长大成人。 2004年8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