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出发之前

　　再次高考落榜了，我在家蜗居了3个月，天天围着父亲转，偶尔和他吵吵架，我没有勇气再一次走高三的课堂，正犹父亲没有信心再度用精力和信心交付给我不可预知的高考。父亲啪达啪达的抽烟，汗渍浮在他黝黑的脸上，显得很肤浅。那个夏天我和父亲拌了无数次嘴，大吵了5次，每次都吵得像两只发了疯的狮子，龇牙裂嘴，恨不得把对方从视线中摔碎，可是结果都是悻悻的调头走掉，因为母亲总是适时走出来，说他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儿子。 　　或许正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才会和我一样在炎热中显得焦急。 　　吵得最厉害的那一次，我用我逻辑思维把父亲驳斥得面目全非，父亲恼怒成羞的说：“你有种别跟老子蜗在家里，干一番事业给老子看看！”我也野蛮的回敬了一句，我说要是你像二叔那样厉害，我现在就能像大宝那样当经理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所有怒火都压下去了，因为他知道儿子现子这样，和老子的实力很有关联的。二叔趁好了改革开放的春风，现在已经在县里有两家效益不菲的工厂。那个和我同班的大宝，整天都只知流鼻涕，平时傻里傻气的根本没人理他，结高考一过他老爸就把他弄到厂里干，在我补习的这两年里，他已经成为一个厂里的总管，穿西装革领带，气度非凡，在村里名声大噪。没他那个能干的爹，他娃子现在还不知在哪儿扛煤渣。 　　在村子人眼里读大学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但像我这样连补两届都无所斩获来说就算奢侈了，隔壁老头就曾经当着我的面子说我爸，他说你这是把钱往粪坑里扔。我觉得他这个比喻太粗俗肤浅，但是想着自己的战绩，就忍了。那是上个夏天的晚上，老汉蹦起来大骂到“你懂个棰子。”月亮斜了一斜，就把月光透过斑驳的树照向父亲，父亲像站在舞台上庄重宣誓，信誓旦旦的支持着我的未来。我看到父亲的眼神多少因为我的成绩而差一点底气，所以为了回报父亲支持，我就回屋里，猛啃书本。 　　我的成绩不算差，差的只是学校里的教育。我在班里总是前五名，有次学校领导无耻的找我们五个人谈话，说我们补习班下达的任务是争取上五个本科，你们五个是重点培育对象。当时我就觉得很辛酸，为着这落后的教育，也为着自己宿命的前途。需要补充说明的我们补习班里的人在普通班眼里个个都很牛逼。我为自己出生在这群乌合之众中感到厌恶，想报纸上说哪个中学里一个班40个人有18个北大，19个清华，最差的那3个只进了复旦，觉得这世界上真有天上人间之说。 　　我不傻，或者说还有那么一点点聪明。不过学校总是有点自甘堕落的，从他们那个稳保五个本科中就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追求。有一次我语文没有考，结果就凭其它分数，还是拿了个第4名，比第一名少10分，我就想他们都TMD一帮废物，从此对考试全无一丝兴趣，而那些老师也不管我，一心在于栽培“专科争取生”，把我这个唯一有可能为他们学校争光的孩子给遗忘了，这是一个埋没人才的时代。听物理老头透露过：像这样的学校，要嘛就出个清华北大，不然出个重点大学没什么特殊意义，可以把精力放在专科升学率上，以此提高和兄弟院校的竞争。凭我的成绩上清华北大是差很多火候的，所以学校就基本上把我放在闲置在岸上。我觉得我真的是被学校这种“唯名是图“给毁了。 　　父亲下给我的任务并不高，说能上个本科就不错了，其实他对大学懂得不多，只知道本科是比专科要好的大学，所以能考上本科，就算考上好大学。他们的脑子还停在在八九十年代，那个时候的专科生都被捧上天了。我给自己下的目标和自己的实力旗鼓相当，是一所二流的名牌大学。 　　补习生本来就自由，再加上学校对我爱理不理，我就特别自由了，和混没什么两样。有心情的时候才去听听课，没心情时就蜗在寝室里一个人看看书。学校是一所破学校，但寝室却算得上同类学校中的超酷寝室，比在家老是被蚊子围着的感觉好多了。我想我的成绩是在寝室中提高的，不是课堂上的自习，也不是老师办公室里的顿悟，这种提高是我在享受寝室愉悦安静而得到某些溃赠。 　　我想过到学校去要回学费，因为他们提供给我的，除了寝室，和盗叛的试卷，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过转念一想传统的父亲会气疯的，于是就在打碎学校两扇玻璃窗后作罢。 　　三次高考都是意外，最意外的是第三次，我连专科线都没有上，这让那些老师郁闷了很久，想平时都注意去抓那些争取生了，让我这只肥鱼漏网，很是可惜。因为我，他们的专科率又要下降几个百分点了，其实校长比较尊敬我的，因为我每次总是能够把他们的升学率大大的升一把。拿到分数线那天我并不感到吃惊，因为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语文考试完我就懵了，我想我那个二流名牌的梦是彻底碎了，对于父亲很遵从的本科和学校青睐的专科我不屑一顾，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考个大学都可以拿铁饭碗啊。外面闲置着好几百万大学生呢，不读一个名牌大学就根本上没戏。 　　这些高瞻远瞩的分析形势我是没有给别人讲过的，这个蒙昧的地区大抵不能理解我的思想。家乡里人的观点还停留在90年代初，他们穿着青褂子，灰中山服，明显的是守着过去久久不愿醒来。醒来的人早就不在这乡村，比如那位传说中的二叔。 　　所以一旦葬送了考名牌的机会，我就显得颓败而堕落，交语文试卷的时候我明白，我不能再在这害人的高考上耗下去，耗上去的青春，是不能用父亲的钱和学校的升学率来衡量的，我觉得人还是应该为自己活着。那时我就决定，我是不会再补习了，名牌大学也只能和我遥遥相望而不得见了。 　　决定下来后人就变得特别轻松，我还是认真的参加高考，我不想太早让父亲失望，我寻思着在拿分数之前要想出一条出路，现在继续高考，只是缓兵之计。我想中国是没有多少人像我这么有胆量的，我在数学卷子上写了一首情诗，在外语的答题卡上全部涂上ABCD，理综我把物理题做了，因为那个物理老师是一个可怜的老头。不过交了卷才发现我并没有帮到他老人家，因为理综分数是混在一起的。可怜的老头，被捆在化学和生物老师身上，无奈的接受了我对那两个老师的憎恨。 　　其实把物理题完的时候我发现题并不是都如语文那么难，如果这次高考我正常考试，上个本科是绰绰有余的。我就是这么一个懦夫，在第一步的失败中预言了永恒的失败，于是就堕落的颓废。 　　尽管最后的结果让我有点后悔，但是戏答高考试卷的过程还是问心无愧的。我想我当时是拿着无所谓的分数在和校长赌气，我太过于憎恨他小人得志的样子：拿着上线人数数一数，再拿计算机啪达啪达的算一算，呵呵，又有25个专科，肥墩墩的下巴会扬起让人恶心的微笑。我想正是他的这种只求升学率的固步自封，坑害了太多太多无辜的孩子，包括那些考上专科本科的学生，他们在校长的反复强调下潜移默化的以为考上大学就万事皆通了。所以，我就制定出了一套不上专科线的答题方法，在报复敌人的同时，不忘报答那位关心我的物理老师（虽然结果我失算了）。 　　离开学校时，我一个人揣了三个包，包里都是两年补习加上一次高三来的资料，逆着夕阳落魄而去。走到大门的时候碰到了那位物理老师，他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请你不要相信结果，结果只是我的欺骗，请你不要相信过程，过程都是我的伪装。他被我的话搞得莫名其妙，他说那我到底相信什么，我拍拍他的肩，他骨瘦如柴，身子在强大的冲击力下晃了晃。我说：”相信你的教学方法，相信你的教学实力。很抱歉，我在放纵中没有帮助你。“他似懂非懂的说以后的人生你要脚踏实地啊，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学生。我回望了操场上的那面国旗，那是我在学校里唯一尊重的东西。看着低矮破烂的教学楼在夕阳中显得落魄而衰老，三楼上的校长办公室里约莫有个身影，正在俯视校园，想从中寻觅更多的专科选手。我吐了口唾沫，想老子再也不会到你这儿受罪了。 　　五年了，五年里我都想着能够从这个学校里学点东西，梦想着进一所名牌大学。可是当结局展现出无奈迹痕的时候，这五年的蓄势，难道就真的变得一文不值了吗？ 　　离开学校的时候，我感到孤独而凄凉，想一切都结束了，这没有抵达的梦，就此挥手说再见。到家的时候父亲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一切都很好，他笑着帮我接下东西，想不负这么多年的辛苦，终于有了结果。 　　在家等成绩的日子，我过得很平淡，就是天天练练身体，我在高中五年，特别是这三年冲刺的日子来身体一垮再垮，瘦得像只猴子似的，我决定好好练练，以后出去扛煤渣也不会饿死。 　　拿成绩那天，我很郁闷。我想上天一定是和我开了天大的玩笑，我可以忍受0分的总分，可是我不能忍受仅答的两科如此高的分数。这会让我觉得高考时的亵渎试题，简直就是葬送了一切可能属于我的荣华富贵。语文125分，可能在全市都能排上名次，我只记得题很难，忘却了自己原来是有此大的天赋，而且在艰苦的环境中，卓而不群。如果我知道语文考了125，我是连清华都敢冲一下的，结果总是让人出乎意料，而且涕笑皆非。物理也不错，我估了一下120的总分我都做出来110分，我的天啊！！！后悔完我冷笑了一下，幸好225比专科线少5分，不然我这次是亏大了。兀自后悔完后，我往家里赶，想着把蓄谋了许久结果告诉父亲：我不读书了。 　　这是我人生输得最惨的一次，我输掉了上好大学的希望，也把父亲气出了病。父亲听说后扔碎了一只花碗，刚想扑过来扁我一顿，就歪倒在地上。要不是父亲身体素质好和母亲细心的伺候，恐怕我就成轼父逆子了。父亲生病的那一段时间一直不肯和我说话，我想他是太绝望与伤心。当这么多年来的付出最后都只是一泡幻影，任何人都有理由绝望。 　　最后我还是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给父亲留了一封信，想弥补一下他生气的程度。父亲是不识字，但母亲会，母亲会动情的读给父亲听，我想父亲在我这么有文彩的语言里肯定会感动，也就会顺理成章的原谅。我在信里说偷走你那600百钱实在情非得已，就请您把它当做对我的投资吧，我并不想蜗在小县城里，走完庸俗的一生。我还表达了我对父亲的尊敬，我说我明白平时我们的争吵都是因为你太爱我的原因。。。。。。如此种种，写得时候有些心软了，想还是留在父亲身边吧。不过走的时候，我却异常铁硬。我想一个真正想要成功的人是不会终生蜗在家里不见阳光的。 　　在那封长达五千字的信里我不断的劝慰父亲，指责自己，并时不时拿出些理想给他们瞧瞧，不过对母亲基本上没有留言，如果有的话，就是最后的落款，“祝你们二老都过得好，等着享福吧。“我知道，母亲是理解我的，虽然有太多的不舍，但是她明白儿子的任何一份选择都有她自己的理由。 　　没有收到父亲的回信，我就跨进火车，往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大城市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