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回忆的花儿在雨中次第绽放

回忆的花儿在雨中次第绽放
西北狼 　　从北门踅进“荔枝公园”后，我被那一塘团团圆圆的荷叶吸引了过去。高的，矮的，直的，歪的，左倾的，右倾的，密密匝匝的荷叶。再加上几朵开放的荷花，和那些还不曾开放的花骨朵，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阵地，荫蔽着浅处的睡莲。睡莲的叶子黑红色，平铺在水面，而花苞则以一个看不见的点形成圆心，构成了一组一组的同心圆。 　　说是密不透风，风还是从叶片上跑过来，从叶梗间钻过来，踢踢踏踏的，唬得在岸边荔枝树下紧紧包着的男女，一下子就松开膀子，然后急吼吼地走开，消失在绿荫背后。黑云一层一层地压下来，压下来，一条枝丫状的火花在对面的楼顶静止了几秒钟，然后突然消失。在睡莲叶子上奔跑的长腿水鸟扑住了一只青蛙，那青蛙呱呱了几声，便在水鸟的长喙中松驰了四肢。这时雷声猛烈地响起，似乎强烈的愤怒突然间决堤，水鸟浑身一哆嗦，只一瞬，就消失在了荷叶深处。 　　雨点噼哩啪啦地砸下来，在水中砸出一个一个大坑，空水面顿时变成了大麻脸。更多的雨点则砸到了荷叶上，发出“噗噗”的声响。碎玉在荷叶上滚溅着。高处的一顶荷叶在雨中摇晃了一下，一些银亮的碎屑纷纷泻下，在低处的荷叶面上跳动着，最后融入了叶心处的那一汪水银。也许是水银的重量过大，低处的荷叶朝一侧一倾，一个水泡溅起，“咚”地一声。一声又一声，象一首歌子。耳朵没听到，我的心听到了。 　　“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啊——”韩英在《洪湖赤卫队》里高声歌唱着，那碧连天的荷叶，怒放的莲花，把女赤卫队长映得象个仙女似的。我在一瞬间就喜欢上了韩英。那些驾船采莲的赤卫队员们，在荷叶间穿梭往返，我对他们能与韩英朝夕相处感到万分的羡慕。于是我想，我若是能早生几十年，也当个赤卫队员，那该多好。最不济，变条鱼，也能在水里看到韩英的笑容吧。 　　可是洪湖不晓得有多远，而我把《洪湖赤卫队》看了几十遍后，还没见识过真正的荷叶、莲花，这让没有电影可看的日子里，所有的想象都无根无据，非常令人懊恼。 　　有一天，我的父亲买回了一些糊着泥巴的东西，那东西一节一节的，栽在门口的小池塘里。我问，爸爸爸爸，这是啥子？父亲说，藕。“藕”是啥子？我又问。父亲这下子犯了难。他搔了搔脑壳，说，《洪湖赤卫队》里有哇，长的叶子多大一匹一匹的。我说，爸爸爸爸，你哄我，这不是叶子，也不是花。父亲说，不得哄你，藕栽下去就会长叶子开花的。 　　我记住了父亲的话，天天守在池塘边，恨不得让藕一夜之间长出碧绿碧绿的叶子，开出粉红粉红的花来。还好，二月天的阳光终于让池塘里冒出一个一个的小尖头，象蛇脑袋一样，狡猾地四处张望，看到没什么动静，再把蛇身子慢慢地探出来。那是怎样一个漫长的过程啊，以至于在我的叙述里不得不把大段大段的时间省略过去。总之，终于有一天，荷叶在小池塘里铺展开来，荷花在小池塘里绽放开来，所有关于《洪湖赤卫队》的联想，终于有了实实在在的场景。 　　小池塘里还放养了一些鱼，鱼们在荷梗的缝隙间悠闲地往来，偶尔张开嘴，吞下一个倒霉的小虫。这时我又想起了那个美好的愿望，于是我在夏天的夜晚，偷偷地搬来家里的木脚盆，放在水里，我坐在脚盆里模仿着赤卫队员们划船，撞倒了一棵又一棵荷叶。 　　发现这种举动的伤害性太大后，我把脚盆拖上来，然后脱得光溜溜的，钻到水里，无声地游动，仿佛一条鱼。 　　所有的想象都被我变成了现实，那个夏季欢喜的秘密，成为了我童年生活记忆最明亮的底色。 　　“噗噜”一声响起，我这才发觉雨已经变得非常细小了。荷叶更加碧绿了，而莲花，则开得满满当当，映得整个水面红红的。那声响是一条鱼制造出来的，它在荷梗间游来游去，并且满不在乎地浮上水面，冲我吧叽吧叽地撇着嘴。它要独享这一池莲花，这是一种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左看右看，四下里无人，于是我决定，脱了衣服，下水，与鱼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