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坦白文*夜莺

　　我决定读马平先生的作品，不是因为他有口皆碑的散文名篇《婆婆》，也不是因为他抱恙驱车几百公里，无偿给南充散文人一场精彩的讲座，更不是因为他掷地有声的“散文必须真实，必须文学”观点爆涌浸透全身。这对于一个大名鼎鼎的作家来说，跟空气一样稀松平常。我不稀罕，也不惊异。这倒不是我狂妄自大，而是历经沧桑的阅读结果。更何况，我讨厌长散文，人生有限，时间有限，还有那么多经典等我去品，有那么多尘事等我去做，我有几个光年长的理由拒绝阅读名家作品。但是，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要读马平先生了。因为他的一篇《农家鱼网》的小散文。文不长，千把字。千字文最考硬功夫，最见真性情。补充一句，我是不读报纸副刊的，除了朋友的文章。以前是没机会读，现在是不想读。 　　一篇文好不好，看能否禁得起挑读。文前，段中，句尾，都要耐看。这一向是我的蠢见。当朋友把《农家鱼网》链接给我时，我是不以为然的。细节好，幽默。听她这么一说，我再次表示了我的不屑。这是大多好文具有的特质。再说，这也是马老师写作要有“精细感”的实践明证，有什么可称道的呢？ 　　凌晨四点，失眠摇着铃铛，催我打开微信。晕头晕脑地打开链接，瞟了一眼。当我读到“他向我推荐一首题为《生活》的诗，正文只有一个字，网。我把这首诗一字不漏地背诵一遍，他立即坐正，回到国际上去了。”时，眼神还是凝固了几秒，微微笑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我是个不合格的读者，对不熟悉的作家散文，不会像医生那样拿着显微镜手术刀去看呀剖呀，惰性使然，最多做美食家状，拿根绣花针当筷子觅食。我只在乎感觉，想要的那种阅读感觉：仿佛在阅读一封封从未发出抑或抵达的情书。 　　真想问问，写这篇啥意思？ 难道是告诉我们渔网（欲望）堆前，要慢走慢赏么 ？主题啊，结构啊，从小到大语文老师口中的毒液早已在我出生前就浸入肌理，无法剔干除净了。 　　我又突然自卑起来，恐慌起来，像坠入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居然看不到他们说的光焰。天开亮壳，可以骚扰文友了。我把《农家鱼网》往朋友圈一撒，圈不大，只有十来个人。真想看看他们高见。几位都不认识马平先生，也是无名小卒，说出的狂言妄语或许更慰我心。我默然不语，作壁上观。对自己的居心叵测很是得意。 　　然而，我失望了。大半天过去了，撒在圈里的网，一个气泡都不见。我沮丧透了。那个说《百年孤独》“不是一句一赞，是一个逗号一赞”的文痴哑声了。那个性情“凤辣子”似的评论家也不吱声了。 　　哎，还是自己琢磨吧。 　　“这是一道斜坡，有一条水泥公路滑下来。我们从一只铁壳船上下来，上了一辆在坡底等候的车。车弯来拐去向上爬，到了一户农家。 ”吔……怎么这么巴金，《鸟的天堂》味呐。我瞪起大眼，一下坐了起来。对一个作家来说，说他描写像某某，是极大的不礼貌，有时几近侮辱。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再看就更惊诧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外国小说叙事魅力。我一向喜欢老外小说，特别是卡佛毛姆等的短篇，所以读着读着就畅然了。空灵、清新、干净的语言，宛如草尖上的露珠，碧波下的云香。走笔行文，既有诗歌的跳跃，小说的节奏，又有散文的闲适。好散文是首歌，一首很邓丽君的歌。没有时空、代沟的阻碍、隔阂。“农家鱼网”，不就是我心中的甜蜜蜜么？ 　　“那些鸡又走过来，陆陆续续回到了院坝里。它们当然不会去啄那一团鱼网。那里面什么也没有，它们都知道的。”看完最后一段，突然就悔了，恨了。悔我没早听骆塞夫老师的话，2017是马平年。如果早点去读马平先生，也许，我就懂得怎么写好看的文了。恨自己没读过马老师的小说，没有开黄腔的机会。因为他坦白:人家说他是散文家，夸他散文比小说好,会让他有些小小的尴尬。“其实我就写过那么几篇散文，人们翻来覆去说的也是那几篇。我是专攻小说的……”他的真诚、谦逊之语，他对自己的定位，让我犹生敬意。也起了读他中篇小说《高腔》的雄心壮志。 　　遇上一篇好文章，你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和她的主人亲近，交流。都说文人多情，特别是写字的女人；虽然我一副绿色无公害样，但面对帅气文雅的马平老师，心中还会涛声冉冉，漾起少女的情怀。 　　轻轻抿一口《雪后的茶》，心里一怔：美文抚慰眼睛，而不奖给嘴巴。只读过先生两个短文，就想安民告示一番：文艺女青读他，要么学登徒子；要么学我，背后仰慕，做个最高级的粉丝，最好是“粉刺”。因为“马先生马老师马兄老马”前日说过，对他文提的问题越尖锐，越刁钻，越古怪，他越兴奋，越满意。我记得清清楚楚。夜色如漆，寂静如常，一曲阚然入耳：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春天。读先生的散文，不敢比喻成春天，也许和他写的“说不定，在今后的某一个梦里，我能够遇见弄丢的那第一个字。”有些相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