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棵树的名义

　　儿子：你好。 　　在与你一起参加成人礼的时候，请允许我——你的父亲，以一棵树的名义给你写一封信。 　　在我眼里，你现在是一棵树，一棵正在成长的树。我自信看到了你善良的心灵、健壮的身躯、绿色的枝叶，以及深入土壤的根系。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长大了，即将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我对于你的观察、思考与对话应该是平行的，平和的，而非其他。我知道，这种平行、平和、平视应该从一开始就是，而不是到你成年时。 　　每个人有自己的成长经历。同样的，你也有自己独特的成长经历，这种独特性成就了你。 　　之所以强调这种独特性，是因为我知道，你在面对成绩比你好的同学时，偶尔会流露出自卑，继而对自己，对自己的独特性产生一丝怀疑。你应该明白，一棵树的基本品质只是树，而非别的，无论这棵树长得高大矮小。 　　你应该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长得相似的两片叶子，却从来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你的到来，于这个世界是一个奇迹。这种奇迹以生命种子的方式在你的身上植入、生根、发芽，并将会开花、结果。 　　不可否认，在生命的最初，作为一枚种子，你身上不可避免的具有我和你妈妈的影子。按照遗传逻辑，这种影子还有好多，最近的有你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作为一名高中生，在遗传方面的知识你已经懂了不少，但是这种懂我相信更大程度上是一种懵懂，是基于考试层面的掌握与理解，而非生命意义上的懂。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们曾经交流过这方面的想法。而这种交流，往往缘起于你的困惑。在你进步的时候，你会自诩为天才，我知道你这种自诩是虚弱无力的；当你退步的时候，你会自卑于不是学习的料，当然了，我同样知道这种所谓的自卑也是虚弱无力的。因为我知道，你正在成长着，任何一个方向任何一种长度，其枝桠的长成与伸缩都是暂时的，都是一棵树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基于父亲对儿子的了解，我知道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是个好孩子，会茁壮成长，最终长成一棵身姿伟岸的大树，与其他树们一起，成就一片森林。我不说你给予这个社会以绿荫，而是希望你健康成长，以一棵树的名义，保持一棵树的品质。因为只有你长成了，长成了一棵真正的树，绿荫是自然的，且不只绿荫，还有鸟鸣和风，还有诗和远方。 　　记得你以前说过，长大了要从事建筑业。我知道，这种理想或许源于你的姥爷——同济大学建筑业高材生。谈起你的姥爷，你的姥姥和妈妈是最为自豪的，你从她们那里知道了姥爷作为学霸的厉害，门门5分。那一刻，我看到了你眼中的亮光，那种趋近。对此，我很是欣慰，因为这是一种榜样的力量，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这种上进的力量。这种趋近近似于趋近阳光，趋近雨露，以枝桠，以微笑，而不是匍匐。 　　之所以不是匍匐，是因为你是独特的，任何一种形式任何一种内容的趋近都不要以匍匐的方式，而要保持自己的自然姿态原本品质。趋近只是一种方向，而非亦步亦趋。你对你姥爷的了解应该不太多，我们以后再告诉你，而不是现在。现在大概让你知道的是，他的身上有老一代知识分子的品格，学风严谨，做人真诚，做事踏实，除了这些，更有他的嫉恶如仇，不趋炎附势。你姥爷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他对我们的影响却一直在，以那些他认真作了眉批备注的书，以他正直的人格。 　　现在说说你的爷爷奶奶。他们都是普通农民，养育了三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他的孩子们都没有什么成就，但都是老老实实做人。 　　你的爷爷奶奶都没有多少文化，有的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善良与勤奋。我不和你说他们经受的苦难，因为那些离你太遥远。我们能够感受得到的你并非能感受得到。记得你爷爷在外打工的时候，我让你给爷爷通电话。其实电话是本该我打的，可是我知道你爷爷心里记挂你，希望听到你的声音。我听到你躲在自己屋里给爷爷打电话的声音，问他吃饭了吗，活儿累不累，心里很是欣慰，我把这当成一种传承，虽然，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做得并不好还远远不够。 　　记得我那次从老家回来，你淡淡地问，爷爷的房子盖完了吗？我心里一热，那一刻我知道，你真的长大了。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作为独生子女，你身上有着与其他独生子女类似的比较自我，喜欢以自我为中心等等。我和你妈妈都不是独生子女，都没有这种易于养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成长环境，当我们看到这一点时，也有意识地教育引导你，要顾及别人的感受，要学会换位思考等等。我们知道，这需要一个过程。谈起类似问题，我的同学说，树大自然直。我知道这是一种安慰，当然了也不仅仅是一种安慰。我理解为，所谓的树大自然直，前提是树的品质没问题，枝枝桠桠的错乱不影响大的方向。即前提是，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要成为一个好人。 　　我记得在你三岁的时候吧好像是，你妈妈去济南查胃病，怀疑是恶性肿瘤。医生不让告诉病人。我问医生，依据经验，会不会有事？医生说，没事能让你来吗？那一刻，我真是吓坏了。回头你妈妈问情况怎么样，我说没事，就是胃炎。回家等结果的几天里，我心里很是压抑。可巧的是，你很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你给躺在床上的妈妈端水送药，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欣慰之余，对于即将来临的结果，我更是难以想像。去济南看病理检查结果的头一天，我把你舅舅叫出来，告诉他你妈妈的事，让他陪我去看结果，因为我担心自己会受不了那种打击。我清晰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大街上车来人往，我和你舅舅说起，如果你妈妈真得了那种病，你这么小，以后怎么办呀，说完泪如雨下，周围的世界仿佛全部消失了。那一刻，我的内心近乎坍塌。以前从来没有专门告诉你这件事，是怕影响到你，因为你还小。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你长大了，可以担当了。而且更想告诉你的是，在你很小的时候，你曾经以小小男子汉的形象经历了这件事，替我照顾你的妈妈。那个印象一直在，那个印象概括为一句话，你是个好孩子。 　　记得让你读过的一本书里面曾提及一个牧师布道的故事。他的小儿子说，人是对的，世界就是对的。我想要告诉你的是，给予人最终自信的、能够让人走得更远的，从来不会是一个人的本领大小，而是一个人的品质好坏。拥有了这份源于善良的人生自信，你的道路便不会出现大的方向性错误。拥有了这份自信，那些所谓的知识、技能、方法问题，都会随着你的努力和付出而一一化解。 　　你长大了，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面对你的另一半。对于情感选择，我不多说。我想说的是，你的高度决定了你的另一半的高度。那种高度不是为了让你炫耀，而是为了让你与她一起，看得更远。现在是你成就那种高度的关键时候，希望你抬起头来，看着远方，记得有一个人在远处悄悄等着你，那个远方，那个高度的到达与否，取决于你的思想的清晰、践行的踏实，具体到学习生活的每一个点点滴滴。你的同学说你太浮躁了，你自己也承认。我想，这种浮躁便是你的敌人，打败它，以踏实、以扎实，以坚持。 　　回头看看，似乎有点矛盾。如果说真的以一棵树的名义，最为确切的表达方式应该是无言。我这么说，希望你能懂。 　　明年你就要参加高考了，以后终会离开我们，去向远方。我们在这里远远看着你，看着你站立在远处，栉风沐雨，成就一片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