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桐含香开紫英

每年的“五一”前后，从县城回乡下老家的路上，沿途有二十余棵高大挺拔的泡桐树，在春风徐来的摇曳中，芽苞初露，枝繁花重，淡雅素美，芳香飘逸，给人以诗意浪漫的想象。因为泡桐是我们乡下最常见的树种，它们仿佛与喧嚣市侩的城市环境格格不入，清寂地生长在乡村的房前屋后、沟渠地头，独舞出生命的精彩。浸透了我灵魂的泡桐，是我一生的挂想与牵念。
家里的天井院中，有着一棵硕大粗壮的泡桐树，叶面肥厚，青翠软绵。每年的夏秋两季，偌大的树荫将整个庭院罩了下来，疏朗的阳光，在院子里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我们家的一日三餐，就安排在这棵壮硕的泡桐树下，我那整日劳作于生产的父母，言谈说笑之间，便被桐荫洗去了一天的疲惫。我们姐妹共五个，先后在祖母的照看下，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从琅琅读书到成家立业，都是因了泡桐树的庇护。晚饭时候，常有金蝉憨憨地爬上树干，眼光特尖的父母总是让我去捉，泡桐树下的欢笑，使我们贫瘠而单调的童年岁月，增添了无数的欢乐和幸福。清澈明亮的阳光，像是散发着持久、温暖的芬芳，母亲和我的姐姐们，牺牲了许多中午的休息时间，在泡桐树下埋头苦干扩鞋帮，飞针走线纳鞋底。毕竟在生活条件极其艰苦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这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也是衣食无虞，高枕无忧。
像其他的花树一样，每年的谷雨以后，风铃似的泡桐花朵，仿佛一夜之间挂满了枝头。浓重的花香，引得蜜蜂嗡嘤，蝴蝶翻飞，我们家的天井院中已是花的海洋，一树的紫花，一树的繁荣，摇摇曳曳，蓬蓬勃勃，犹如一位好词行韵的古典美人，举手投足之间，都可以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它们或疏或淡，或浓或密，有的含苞欲放，有的欲开又止，那一串串粉如霞、洁如玉的精灵，坠枝欲弯，自在独傲，实在是一幅天地之间的绝美图画。紫花盛开，芬芳四溢，泡桐高洁，襟怀坦荡。乡下的父老，多是唤作泡桐树为“梧桐”，几位对植物学有研究的朋友告诉我，城市道路边、公园中用作绿化的“青桐”，才是真正的“梧桐”树呢！因为乡下的东邻西舍们，户户栽种泡桐，一直缘引古代“栽桐引凤”的传说，“家有梧桐树，招得凤凰来。”所以《诗经》中的“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总是执拗地存在于我对“泡桐”树种的最初印象中。
泡桐生长非常迅速，粗壮的泡桐要比同龄杨树直径大一倍。我们家中那棵粗壮的泡桐树，最终由精通木工手艺的父亲亲自做了一套家具，后来父亲栽种的几棵泡桐树，相继由父亲给姐姐们做了嫁妆，我结婚时建房所用的门窗，也是父亲用泡桐树所做。记得早些年，父亲曾告诉我，泡桐材质轻软，非常容易加工，它有耐酸耐腐，防潮隔热的特点，既可以做门窗，还可以做橱柜，尤其是刷上几遍清漆然后再刷上油漆，即便几十年下来，也根本不会变形。老百姓之所以喜欢栽种泡桐，有栽桐引凤的美好希望，有遮荫蔽阳的美化作用，更重要的是它的实用价值才是令人倾心不已的主要原因。春困时候，探视窗外，常见桐枝间绿意开始蠕动，随机爬满了枝头树梢，爱好文学创作的我，对古人描写梧桐的诗词一直特别喜好，却也固执己见，觉得有人将那些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优美诗词说给青桐，总是有些牵强附会。
泡桐是良好的绿化和行道树种，盛花时节非常壮观，是黄河流域防风固沙的最好树种。我到淄博市博山区的崮山镇，在参观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同志故居和纪念馆时，都曾经看到，当年为了改变河南兰考县的贫困面貌，他带领全县人民大量栽种泡桐，用来防风固沙，使风沙弥漫的荒野之地变成了沃野良田，人们为了纪念焦裕禄同志，将他当年带领群众栽种下的泡桐，亲切地称之为“焦桐。”我曾就读过初中的邹平县码头镇李坡村，三十多年前，经常荒沙漫漫，遮天蔽日，李坡村的党支部书记张树林，带领全体村民，通过大规模地栽种刺槐和泡桐，使那些尘土飞扬的不毛之地，变成了地肥水美的良田沃土，李坡村从而一举成名，成为滨州地区对美国学者开放的村庄之一。在防风固沙、改善环境、造福人类等方面，泡桐一改人们借以抒发悲愁郁闷，凄婉惶惑情绪的形象，功莫大焉的泡桐，显现出了美丽的容颜和沁人心脾的魅力。
清润含裳，桐挂凉月。在城里工作了多年的我，经常在梦想童年记忆里的泡桐树。满树那些紫喇叭似的桐花，笑盈盈、香喷喷、甜津津，在春风中绽放着所有的美丽，那是怎样的一幅春日佳景呀？枝摇风雨间，花香阵阵里，观落红无数，看过多少世间风光，唯有一滴雨露，一声鸟鸣，一阵桐香，才是世间真正的纯净。这幅淡泊明净的图画，该是它尝历了世情百味之后的从容与平和吧！
[ 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11-7-4 12:3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