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滩

石头滩 　　那些石头，我来之前它是石头，我来之后，它们还是石头吗。 　　吃过晚饭，顺着河堤而下。 　　前几日的暴雨，使得这条小河的水一下子暴涨了。混浊的河水，哗啦啦地向东奔去，这条发源于马牙雪山的庄浪河水，应该是乌鞘岭脚下，汇入黄河的最小的河了。黄河是一条伟大的河，她自西向东蜿蜒五千多千米，奔流入渤海。途中，她汇聚了无数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而途经小城的这条河，也荣幸地成为其中一条，这让人想着就开心。 　　早就听说，黄河边有许多造型奇特的石头，被文人墨客，视为座中宝物。但我等草介女子，哪能轻易目睹呢。再说，真正的黄河离小城还有二百多公里。春节和弟弟去宁夏，在中卫的沙坡头沙子中捡了二块石头，石质非常的绵软，淡黄色。不过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形状，只因是它是黄河边上的，就把它放在桌上欣赏。或也许，自己本来就不懂什么石之妙趣，只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不过又想，附庸就附庸吧，总比不附庸的好。人活着，不是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意义的。有时候，就有那么一些事情，不问理由，也不问结果，只去做罢了。 　　前几天，在车主席微信里，看到他晨练时捡的一块青石。石面上，是一些白色的图案和线条，被我和梅里，想像成一个美女，拉着一条小狗，后面又跟着一只丑丑的小鸭子，顺着一条弯曲的小路归家的妙图。主席大悦，叫它是会说话的石头。其实，那是石头说话，是我们自己在说话。 　　那天在一个户外群里聊天。一个叫无忧的驴友，发一个张他在山野里拍摄到的石头的照片。一块青石上，盘结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白色线条。猛一看，很像几条小蛇从洞里游出，挤挤歪歪，要去哪里。但我又细看了一阵，觉得又像是托着宝塔的李天王，似乎肩上还蹲着一只尖尖嘴的鸟儿。还有人说，像一线一线的白云丝，正从深谷中袅袅而出。总之，你想它是什么，它便是什么。 　　至此，也要亲自捡一块漂亮石头的念想，就如某种未了的心愿一样，盘结在我的心头。今日，顺河而下，正好了却此心愿。 　　河左岸，是一座荒芜的小山。它和周围许多的山一样，基本上就是光秃秃的。西北，总让人产生苍凉而绝望的感觉。初夏的时候，有一次转过来，看到一群羊在山坡上觅草。几十只羊，跟在一只大羝羊的后面，一个劲的往山顶跑，但视力所及的山顶，除了黄土还是黄土，哪里有一根草呢。倒是低处的山洼里，长着一些绿草。但羊不懂，头羊在哪里，它们就跟到哪里。大约是十年之前，写过一篇小文字，名字就叫《羊要吃山顶上的草》，但结果，那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山的羊，除了绝望的死去，却连一根草也没有呀。 　　我站在河边大声喊它们，但它们看都不看我一眼，杠着脖子就走了。河水，笑着把我的喊声吸入怀中，打着漩涡流走了。羊的命运，是由羊自己决定的，人的命运呢。 　　这时，忽然发现了这块石头滩。方圆百米，到处都是青石相间，大小不等的石头。 　　俯下身，仔细去看，也想发现一块传说中的奇石。但，即使动用我四十几年全部的思维和想象力，所有的石头，只是一块呆呆的石头，既看不到花鸟鱼虫，也看不到假山假水。一瞬间，我明白了，自己与它们无缘。在这世上，无论人与人，物与物，还是人与物之间，一定是有缘份的。否则，即使伯牙弹断无数幅瑶琴，其他人怎么就听不出个味道呢。只有子期，一听就懂了。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与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一个人，要做另一个人的知音，得有多么大的福气呢。懂了，是多么高的一种境界呀。一声懂了，一个高傲的女子，一下子就低到了尘埃里了。放弃了人世的奢华，只去贱贱地追随他，看他爱别的女人，跟着去爱；看他没有钱化，把自己的钱给他。最后，心冷了，死了，那个曾经的自己也就消失了。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怎么就恰恰打动了卓文君的心呢。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那个凰呢，独守空房，就为的是这只懂自己的凤呀。一听琴音，矜持不顾了，礼教忘记了，养了自己几十年的爹娘老子也不要了，当晚就乘着夜色逃跑了。即使后来，做当庐沽酒的粗鄙女子，也是情愿的。这样想着，就讪讪地回去了，自嘲自已是做不了那附庸风雅的二等鸟人了。 　　直到今天，信步至此，忽又看到这一滩石头的时候，那个念头又闪了出来，紧了几步，转过去看。 　　还是那方圆百米的一滩石头，但此次来看，心境却大为不同。 　　被几场暴雨洗过的石头，呈现出了天然的色泽。白的雪白，青的泛蓝。背景绿油油的一块上，绵延巍峨的，很像前几天刚刚登过的马牙雪山。另有一块，褚红色的底子，上有一道又一道平行而弯曲的细细白线，很像曾去过的南方赤色大地上涓涓的溪流。一块青石，兀立在众石之上，石面上，赫然卧着一只打瞌睡的老猫。还有一块，坑坑洼洼，石却是绿色的，那坑洼里，一星一点的白色，若绿色草地上点起的无数小灯盏。我左瞧又看，爱不释手，不一会，就捡下了一大堆，块块都钟情。一时又发愁，这么一大堆，怎么才能运回家去。来时，又是独自一个人来的，前后左右，空无一人。只有空旷，荒芜的山，哗啦啦的河水，和正一寸一寸变暗的老林子。 　　打开微信和QQ，看了一下。众多的好友，都戴着面罩，悄悄地藏在网络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又在电话薄里翻了好久，想找一个人来，和我共享拥有这些宝贝的快乐，但看了又看，还是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即使密友，此时也定在电脑前，看那百看不厌的《甄环传》。只有我，站在激水东流的河边，看着这一堆石头发呆。 　　唉！此生此景此人，只能这样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的痴妄呀。懂，是因为最好的时间，遇到了最好的人；不懂，是因为一切本来就不属于我么。 　　一时，又想起了英年早逝的靳万龙先生。在世时，只是拜读过他的散文作品，知道他出生在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叫芨芨滩的地方。先生为文为人，都极有品，更好金石书画。家中藏书颇丰，更有一室，放着他和他好友xx利用外出或是早晚散步，从河滩里捡来的各种石头。再被他文赋予文人的情怀和情致，置于客厅书案，几多的风流雅致。 　　往日，也常遇到在河边溜达觅石之人，总禁不住心生敬意。他们，都是一些中年人或是老者，很少有像我这样的傻女子。也许，只有人到中年之后，才能慢慢的沉静下来。才能从这朴实无华，素面朝天的石头之中，读懂世间百态，让历经沧海桑田的心灵得到沉静。才能从石的纯朴自然中发现独立，坚韧，朴实，沉静。让心灵得到了释怀，希翼得到了放飞，少了杂念，也少了牵绊，而多了一种情感的寄托和牵挂，从中获得精神上的快慰和愉悦。 　　总觉得，在一份俗常的日子里，人除了吃、喝、拉、撒、喜、怒、哀、乐，还有赏花觅草，听风赏雪和找一块石头的闲情怡致，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现实，有时是多么的枯燥而令人生厌。在一块石上，你可以看山是山，看山非山；望水是水，望水非水。展开丰富的现象力，把一块石头想的天花乱坠，一时忘了尘世岁月，不知今夕是何年，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