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忆》

往事漫忆之——

　　　　　　　　　　　　　　　　　　　　　　竹忆
　　　　　　　　　　　　　　　　　　　　　　杨湛
　　从小就喜欢竹。并非因为竹的什么“虚心而有节”、“经冬而不凋”或“劲节凌风”等等的缘故。那时候，还不知道竹还有如此深远的文化意义。只是因为竹给了我的孩提时代以许多的快乐罢了。
　　小时候，很少有现成买来的玩具。很多玩具都是自己做的。除了用泥巴捏各种飞禽走兽，用木头削各类刀枪剑戟之外，还常常用竹子做各种玩具。骑竹马，那是自古以来，大多数中国的孩子玩过的把戏，甚至有了“青梅竹马”的成语传下来。在我的故乡，竹子还可以做成各种玩具，如用细的竹筒做水枪：选一段尺多长的竹筒，一端留底，在底端凿一细孔，再用一根细竹棍缠上布条，插进筒内，吸满水推射，那就是水枪，这种竹水枪可以把水激射得很远，炎夏时节，我们常常以此为乐。如果把竹筒中间的上半部截去一段成槽，在后部凿一缝，插上竹片，就可以借竹片的弹力做成一把竹枪，能把竹节做的子弹弹射得老远。而在竹筒上开一片竹皮，削薄，就成了呜呜吹响的竹哨。“手艺”好的孩子，还可以做成竹箫或竹笛。过年的时候，用大人写春联剩下的红纸做竹风车，当我们拿着风车在田野里飞跑的时候，那旋转的风轮象春天的花朵。四五月间，草莓和刺莓熟了，我们摘了草莓和刺莓的浆果来，放在竹筒里，用细竹棍捣成浆液喝，那是我们最好的天然饮料。学会了钓鱼之后，竹子的钓竿就和我形影不离。故乡的竹，伴我度过了金色的童年……
　　在我的故乡，人家多植慈竹。慈竹节长而小，皮薄而柔韧，宜于编织各种用具，凡箩、筐、篮、篓、簸、筛，都是慈竹所编。日常生活，几乎离不开竹编的器皿。我家的一个邻居，是竹编的高手，他编的簸箕，，不仅牢实经久，还能在里面编出各种好看的花纹。除了慈竹，故乡还多金竹和紫竹，金竹大多用来做钓竿。紫竹细矮，宜于做烟锅杆，紫竹烟杆节短，色紫，配以玉石烟嘴，在手中摩挲久了，紫亮如漆，为抽烟袋的老人所珍爱。
　　长大以后，进了云岭。在云岭的原始森林中，除了冷杉、铁杉、红豆杉、红松、赤桦、杜鹃、青皮、枫树之外，最多的还是竹。云岭的竹多为实心竹。实心竹粗仅一握，空心较小，质厚而铁实，竿直而劲挺，猎手们常常用来削成箭矢，实心竹削的箭坚直而有重量，入水即沉，因而又叫“箭竹”。用实心竹编的篮筐，结实耐用。云岭的彝族人家，常用实心竹竹编各种生活用具，甚至火塘边铺的，都是竹篾巴，房屋四周，栅栏篱巴，都是实心竹编成。我十七岁进云岭修水库，一去数年，晚上睡的，就是用实心竹铺的床，这种床平整而有弹性，劳累归来，竹床上一躺，那是最好的休息。其实，我最感谢云岭竹的，是开始进山的时候，没有电灯，夜里只能用干枯的实心竹照明，实心竹有油性，火力大，火光亮，是照明的好材料。我喜欢看书，闲时，常常捡一些枯死的实心竹来点火看书，山中数年，在实心竹的火光下，我读了许多书。凡竹，大多经冬不凋，四季常青，唯有实心竹，到了冬天，就要落叶，这是因为云岭海拔高，冬天常常下雪，落了叶的实心竹，不易被雪压倒压折，这也是气候使然吧。实心竹清明过后始发芽长叶，夏末发笋，其笋细长脆嫩，清香异常，是笋中佳品，我们常常采来做菜吃。
　　后来，读的书多了，知道了中国是竹的原产地。而且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文明的延续和文化的传承都和竹有着密切的关系。中国最早的书就是竹木简，据说，孔子编纂整理的易、书、诗、礼、乐、春秋六种书，就写在竹简上而称为“经”。其后，国人又用竹为原料造出了纸。竹，以其坚、柔、直、有节、虚心而成为历代文人作为一种完美人格的象征而赋予其深刻的文化内涵，成为诗人画家歌颂的对象。早在《诗经》中就有歌咏竹子的诗句：“瞻彼淇奥，绿竹青青。”在唐人的诗中更是俯拾即是，如王维的“独坐幽簧里，弹琴复长啸。”孟浩然的“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最美的我以为要数柳宗元的“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日出烟消不见人，诶乃一声山水绿。……”清澈的湘江水，两岸是青青的翠竹，一老翁，一扁舟，在这清江翠竹间打鱼为生，汲清湘而燃楚竹，是何等幽美的意境。而对竹的热爱，莫过于北宋大文豪苏东坡。苏东坡是四川眉山人，四川多竹，川人在生活中离不开竹，苏东坡在描写他的家乡的文章中曾写到：“食者竹笋，庇者竹瓦，载者竹篾，炊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履者竹鞋……”他甚至说：“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可见，竹不仅和中国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而且在中国文化中也是不可或缺的。
　　走了一些地方，也见过许多不同的竹。在西双版纳，见过婀娜多姿的凤尾竹，金黄中有碧绿条纹的“黄金间碧竹”，不圆而方的“方竹”，竹节间状如佛肚的“佛肚竹”，在版纳的热带雨林中，见过傣家人盖竹楼用的龙竹。在安徽黄山，见过挺拔粗壮的毛竹。毛竹在江西、浙江一带，漫山遍野，成为竹海，蔚为壮观。几年前，电影《卧虎藏龙》因为用了竹海之景，使影片更具中国味，得了奥斯卡大奖。张艺谋的《英雄》和《十面埋伏》，大量用了竹林美景，为影片增色不少。几年前，在昆明世博园，见过一座竹楼，所有的材料，包括楼中所有的家具器物，都是用竹做成。令人叹为观止。竹，已和茶叶、瓷器一样，成为中国的象征而更具有深刻的文化意义。
　　在我们的校园里，到处都可以见到青青的翠竹，见到竹，我总会想起故乡的慈竹和云岭的实心竹……
　　 [ 本帖最后由 zfx875206 于 2011-11-7 21:4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