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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庄稼课

2021-12-23抒情散文文珺
庄稼课割麦顺着熟悉的小路,向那块地走去。爹和妈临上地时叮嘱我,要在太阳出来时,给他们送去一壶茶水和馍。其实,他们已割了半夜麦子了。当暑气褪去,月亮升上天空的时候,爹和妈就在那块地里割麦子。田黄,好像总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总觉得,前几天还在地头……

庄稼课   割麦   顺着熟悉的小路,向那块地走去。   爹和妈临上地时叮嘱我,要在太阳出来时,给他们送去一壶茶水和馍。   其实,他们已割了半夜麦子了。当暑气褪去,月亮升上天空的时候,爹和妈就在那块地里割麦子。田黄,好像总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总觉得,前几天还在地头上揉青麦。忽然一夜过去,那些麦子,一下子都黄了。风一吹,几乎都要跳下来了。人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都拚了命一样干活。夜里,被露水一打,麦杆又蔫了下来。麦粒儿,也安静了,正好是割麦的好时候。   爹在前半夜就磨好了镰刀。惯于舞文弄墨的爹,其实一辈子也没有怎么磨好过手里的刀。年轻的时候,他一心想带着我们全家进入城市。但最终因种种原因没能如愿。那时,爹一手握着手术刀,从事着自己的职业;一手握着镰刀,在帮妈和奶奶种植着家里的十几亩地。在乡村,他是一个不称职的农民。在城市,他又是一个不合格的居民。爹的一生,都在城乡这条路上来回奔波。   爹磨着镰刀,镰刀也在磨着他。镰刀,被爹磨的锋利无比,爹却被镰刀磨的一日日失去了锐气。年轻的时候,爹很想做一个有文化,轻轻松松过的读书人,但最终还是将一生交给了土地。于是,他不再挣扎,而是踏踏实实地和妈一起收获每一年的庄稼,为妻儿老小挣一份殷实的日子。   镰刀还在霍霍响的时候,我睡着了。梦里,一地的麦子都在向我点头微笑。我的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刀,三下五除二就割去了近十亩地的麦子,我幸福的咯咯咯笑出声来。爹和妈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就上地了。   月光下,爹的背影有点倾斜。爹和妈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夏收,虎口夺食,家家都抢着割麦子。都害怕突然而来的暴雨。那样,不过三天,麦穗上长就会出长出芽来。所以,人,只要能支持着,就在地里割麦子。   妈,无声地跟在爹的后面。在我的记忆中,妈,永远都是配角。从来,爹说什么,妈就答应什么。爹在外上班,挣微薄的工资。家里地里的活其实大多都是妈在做。村子里的女人们,都羡慕妈有一个在城里工作的男人。但有谁见过,当别人家的男人在帮着自己的女人做地里的活的时候,只有妈孤单地奋斗在地头上。那时,妈还会不会感觉骄傲呢。若干年后,当我也一个女人的身份,独自应对生活中的诸般艰辛时,才能深刻地体会到妈的无奈。   地头上,搁着一个硕大的竹筐。在割麦的间隙,妈要把豆角摘上,回家煮给我们吃。   半夜,鸡叫声清晰而悠长。   奶奶从炕上爬起来,看了看窗外。然后,就悉悉索索地出去了。不一会儿,灶间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烧火声。和着淡淡的面香,葱花和清油的香味,一张一张的葱花油饼从铁锅里捞了出来。   油饼的香味,一股一股的冲进我的鼻孔,将瞌睡虫一个一个的撵出去了。我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天已大亮,奶奶给我装好了油饼,让我给地里割麦的爹和妈送去。   月亮,已隐到了山的那一边。那座山叫麦脐山,我们一边跳绳一边唱:张义堡,水湖滩,大佛爷手指麦脐山。那时,我不知道在那座山里,还藏着一座大佛,叫天梯山大佛。但村子里的许多人都知道,因佛的脚下,就是给我们黄羊片人供水的黄羊水库。长大了,我知道了,但我已回不去了。   我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地头上,有二棵大柳树。枝间,落满了麻雀。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我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麻雀们吓了一跳,立即闭了嘴,它们哗地一下飞到了另一个树上。我哈哈大笑。不远处,涝池里青蛙一下子噤了声。   路过三爷家的麦田。三爷、三奶和英子姐,成子哥他们,已将一块地快割完了。三爷正拿着一把铁锨,给麦捆摞子打记号。三奶奶问我,丫头,提的啥好吃的,我笑着将油饼包藏到了身后。   旁边的地里,葵花和苞谷正在幸福的生长。苞谷已经抽穗。杆上,结着一到二个硕大的棒。那些棒子,神秘地斜着身子。里面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一点也看不出来。葵花,花瓣已谢去,一个又一个的葵花籽,藏在精巧的小房子里。小房子,戴着一顶又一顶黑帽子。洋芋秧子,粗壮的根部,正演绎着一个又一个的爱情故事。白索索的洋芋花儿,娇滴滴地吹着小喇叭。   不觉到了我们家的地里。   爹和妈挥汗如雨,麦子们欢快地叫着,被一批一批地割倒在脚下的麦地里。   我叫了一声妈,爹和妈同时转过头来。   阳光打在爹的脸上,如同渡上了一层金色。爹的衬衫,早叫汗水湿透了。妈的头巾,也湿了一大片。   我沏好茶,端了过去。爹和妈,各自坐在一个麦捆上接过了茶杯。   太阳已升起来了,大地又投入一场生机勃勃的火热之中。   我拿起镰刀,学割麦。   麦杆很硬,把我的手扎的很疼。一镰刀下去,并没有像现象的那样将麦子割了下来,而只是捋下了其中的几根。还头不是头,脚不是脚,乱成了一团。妈笑着看我,说,丫头,还是好好念书吧。书念好了,就不用在地里受若了。   不一会儿,腰就开始痛,手也又肿又胀。抬头看一下,无边的麦浪,滚滚向前。地很长,看不到尽头。我热得小脸痛红,头上的汗,珠豆儿一样的往下滚。   爹擦了把汗,转过头来看我。说,回去吧,帮奶奶做饭去。我如释重负,飞快地向家里跑去。   拉麦   凌晨三、四点钟,那只讨厌的公鸡又叫了起来。呴呴呴,呴呴呴、大喊二声,村子里所有的鸡都叫了起来。   妈推了爹一把。爹含糊地应了一声,又睡着了。起吧,我算了一下,西高田那一块地,得拉十几车呢。妈自言自语地说着,同时起身看着窗外。   窗外,夜黑漆漆的,能捏无数的老鸦。风吹院子里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奶奶在窗外大声咳嗽,对着窗子说,鸡都叫三遍了,我把车子拉出去吧。   妈穿好衣服,掀开了我的被子。我睡意正浓,哼哼唧唧不想起来。梦里,火红的蜀葵,开了一院子,成千上万的蝴蝶翩翩起舞。   一阵踢零哐啷的响声之后,爹和妈拉着架子车了出门了。   奶奶从被窝里抽出了我,给我套上了那件粉红的短衫,将一盘麻绳挂到了我的脖子上。   风嗖嗖地从耳吹过去,一点一点的我清醒了。顺着小路,摸黑往前走,地是从小到大都熟悉的,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到达。   如今去想,我这个人,也许真的是天生愚钝。小时候,就是走在再黑的夜里,也从来不知道害怕,倒是觉得很放心。   架子车被担在地埂上。爹站在车上,妈从不远处来回提麦捆,麦子已装了半车了。三十几个麦捆,就将一辆架子车装成了小山。爹的装车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那些麦捆,歪歪斜斜,几乎要从车上掉下来。妈拿着木杈,从这面捣到那面,又从那面捣到那面。我急忙跑过去,把挎在身上的麻绳递上去。   绳子从车后面拉上去。再分成二根,从左右二面揽过去,然后紧紧地扎在车把上。之后,一座结结实实的小山就盘在了地头上。   爹抬起了车把,腰深深地弯了下去。我和妈,在后面使劲推车。一点一点,车动了,走了。然后,就走到了平坦的路面了。妈留在地里整理麦捆,我拽着车子跟在后面。   下坡路,爹走的很轻松。他甚至轻声地哼起一首小曲儿。我细细地听了一下,好像是凉州小曲《王哥放羊》。但渐渐地,我又听不清了。其实,我一手拽车,脚在机械的走,人却昏沉沉地睡着了。后来,无数次的想,是什么样的功夫,能让我在一边走路之中,一边睡着呢。那时,我感觉到日子的苦了吗。好像没有,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过着一样的日子。   回来的路上,爹将我放在空车箱里。他拉着我,慢慢地走。这时,风也醒了,鸟儿也醒了,而我,还在车箱里沉沉地睡着。   打麦   麦子拉到了麦场上,爹和妈还是很着急。天说变就变。若不把麦子及时垛起来,一旦麦穗被雨淋到,不过三五日,就会长出芽芽来。庄稼人,忙碌一年的收入,就在这些麦子里。所以,谁也不会马虎的。   垛垛,一样不是爹的长项。一样的麦捆,四叔家的垛,整齐、好看,结实。风,刮不到;雨,淋不湿。人推,也轻易不倒。只有到了打麦的时候,一捆又一捆,从垛顶往下拆,才能拆开。   尽管,爹也用了九牛二虎的力量去垛垛,我和妈也没有少化汗水和精力,把那一个又一个的麦捆举到头顶,再让爹垛在垛上。爹也学着四叔的样子,将麦捆一层头向里,一层头往外的垛起来。但那个麦垛,还是歪歪斜斜不像样子。南风来,它向北倒一下,妈赶紧用木杈在北面顶住;北风来,它又向南倒一下,奶奶赶紧用木棒向南顶住。于是,我们家的麦垛,就像一个受过重伤的老人一样,扶着杈,拄着棍,颤微微地站在麦场上。总引得屁孩子们哈哈大笑,让我们很没面子。   奶奶已在这些日子,收拾好了一块场皮了。那块场皮,光溜溜的,很宽敞,我们一有时间就到场地上打滚,翻筋斗,跳房房。那些日子,爹分外的关注天气预报。晴,多云。多云转晴。阴,小雨。中雨,大雨。连奶奶都会说,河西五地,晴转多云。祁连山区,有小雨。我听的云里雾里。心想,河西五地,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终于等到一个晴好的日子了。垛,被一点点拆开。无论是叔家整齐、好看的垛,还是我们家那个瘸腿烂胳膊的垛,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场摊开的麦子了。   平摊在场上的麦子,被渐渐升起的太阳晒得乍乍作响。不一会儿,表面一层已晒干了。奶奶和妈用木杈翻一遍,让下面一层再晒一遍。我也拿着一个小木杈乱翻一气,弟弟们抱着麦子用手抖。   七月的阳光,浓而烈。当麦子被晒的快要着火的时候,马二爷就套着他那又是骡子又是马的队伍过来了。马二爷是光棍,以前在生产队的饲养场里喂牲口,后来就自己养,专门给人家打场、拉东西挣点养活自己。   骨碌碌,骨碌碌。马二爷赶着骡马大队,在一圈又一圈碾麦子。我们开始跟着骡马跑,后来跑累了,就到树下面歇荫凉去了。   烈日当空,大野焦焦。一天就在这骨碌碌,骨碌碌的碾子声中转走了。到了傍晚,所有人家的场地上,都堆着一堆又一堆小山一样的和着麦草的麦子。等待有一场大风,再扬场了。   场地一般选在空阔一点的地方。半夜,突起南风。爹和妈就要赶紧起来扬麦子。有时风大,三、二个小时就扬完了。有时没风,等三、二天还堆在场上。还有时,一阵子南风,一阵子北风,麦子被吹的晕头转向,人也忙的颠三倒四。   我是最喜欢看扬场的。往往是在夜里,一盏马灯,半明半暗地挂在半空中。大风起,麦子和麦草一起落下。大风起兮云飞扬,没有云,只有满天满地的麦草。后来,渐渐地就只剩下麦子了。忙碌的人们,来回跑动。小孩子们也兴奋的上窜下跳,一切都紧张而有序。   第二天早上,一堆干净的,可爱麦子就乖乖地堆在场地上了。天空也平静的如一张纸,好似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   地的尽头,奶奶怀抱着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口袋,向场地里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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