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啸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38 编辑 <br /><br />　　大地的啸声
　　大地的啸声，是行走的风声，更是秋天里那些生命的呐喊。
　　塞外的天气就是这样，春长，夏天短。好像刚刚由春转入夏天，便听见了秋风的啸声。昨天还是酷暑难耐，一场秋雨过后，就进入了秋天。
　　夏与秋，似乎就是一场雨的距离。
　　这个地方很少见到蝉，这秋天就在蝈蝈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叫声中凉起来。明明还是很悠闲的心态，被蝈蝈一声声催着，不由紧迫起来。这秋风一凉，一年的光景转眼就过去了。
　　天气明显凉爽了，正午的阳光却越发毒辣。行走在林荫道上，见昨天还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呈现萧瑟之态。那些原本翠绿的叶，鲜艳的花朵，被凉爽的风吹着，被毒毒的阳光照射，很快就显得憔悴、苍老。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的感觉有时候比人还要敏锐。
　　到了一定年纪，似乎对一些事物就有了一种排斥感，虽说是不经意，却实实在在感觉出来。看看时间已经进入了九月份，可心中仍然感觉那些植物枯萎得过快，那些花朵经受不住一点点风霜，那些昆虫们，一声声，过于悲凉。心中不由有了一些失落。
　　我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在秋风响彻的大地行走，自己也成了大地啸声里的一个音符。
　　在风中，那些被抽干了水分的叶子“唰唰”地响着，像是一首秋风鸣奏曲。那是大地的啸声，季节就在这啸声中，走进了秋天的节奏。
　　蝈蝈的叫声明显急促而苍凉了。它们似乎感觉到秋风的凉意与草木的萧瑟，它们隐伏在草丛与树林间，被阳光照着，感觉阳光脚步匆匆，照在身上虽然是那么热烈却愈发短暂。它们感觉到了光阴的威胁，它们叫着，在这有限的光阴里，长一声、短一声、深一声、浅一声地叫着。似乎企图用一声声的呼唤，来证明自己生命的价值，来延长自己的生命。以至于，听在耳中，一声声像是来自遥远的梦境。
　　走在这一声声的虫鸣中，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那是一种生命的咏叹，还是为即将到来的丰收的礼赞，或者是为即将逝去的一切的哀婉呢？
　　人们一边享受凉爽秋风的轻柔，却在林荫下躲避烈日的暴晒，一边暗暗叹息，秋天真的来了。
　　秋天到了，人的心，也苍凉了。
　　而各种植物已经进入了衰老期，有的，已经成熟，枯立在秋风里，等待收割。放眼望去，那一片一片的玉米地渐渐改变的颜色。那宽而长的叶子丢失了许多的水分，叶子的边缘被一阵阵秋风错成了锯齿，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行走在玉米地，你会感觉那锯齿的锋利，也会感叹岁月的无情。正所谓风霜如刀剑，把那么柔韧湿润的叶子风干、变得刀剑般锋利。也会把人那光滑明净的额头犁出纵横的沟壑，让你苍老不堪。
　　那逐渐变黄的玉米和所有的植物一样，在渐凉渐利的秋风里，等待果实的成熟，等待自己慢慢变老。
　　或许，这就是自然的规律，这就是大自然的无情之处。让你首先衰老，然后才给你以收获；让你饱经沧桑，才给你以适当回报。所有的回报，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就是人们对待秋天心情。有无限的期待，又有难以掩饰的恐惧。
　　看看那些坐在秋风里的老人们，他们并不躲避阳光的照射，他们身上的热量已经被岁月的风霜一点点侵蚀，不怕炎热，反而有些畏惧阴冷。在秋风渐冷的时候，担心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骨头抵不住越来越近的风寒的吹打。那一双双浑浊暗淡的眼睛里不时闪现出一丝丝的恐惧，掩饰了生命火焰的跳动。
　　他们也是大地的庄稼，像那些玉米一样，渐渐干瘪的身体孕育了丰硕的果实。当秋天来临，大地一片丰饶，他们就慢慢老去，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自然法则。但当这个时刻到来的时候，总会让人心生许多的感慨，许多微妙的变化。为丰饶而欣喜，为消逝而悲伤。却无法让人无动于衷。
　　大地的啸声掀开了岁月的日历，农民们开始忙乱起来。“三春不得一秋忙”，农民知道，忙忙碌碌了一年，现在，收获的季节到了。然而，塞外的秋季是短暂的，看着艳阳高照，秋老虎的余威尚在，谁知道哪一天老天突然变了脸，一场秋雨，一场严霜，紧接着，霜冻就来了。或许，一阵秋风，就会飘来一场大雪，庄稼就会被严严实实捂在地里，再想收回来，就麻烦了。
　　家家户户都坐不住了，男女老少都出动，从那些已经成熟的庄稼开始，收割、晾晒、归仓。只有粮食归了仓，农民们才会踏踏实实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把那烟袋锅子吧嗒得山响。
　　在大地啸声里逐渐饱满、成熟的果实，也只有住进那个宽敞、严实的粮仓里，才会安定下来。从播种到收获，这些粮食也同农民一道，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的岁月，同喜同悲。春天的欣喜，夏天的疯狂，在秋风阵阵袭来的时候，逐渐沉稳、成熟，才找到了归宿的方向。大地的啸声，让这个季节里的人与物，都仓惶起来。
　　老王婶出去的次数更勤了。到村头庄稼地里看看越来越风干的庄稼，在秋风里刷刷地响，叶子被风吹干，破损，然后一点点被风带走。高粱红了，玉米缨子已经干枯，黄灿灿的玉米露出来，在阳光下一闪一闪，黄豆秧子在风中扭曲成一团，翻滚着，有的豆荚咧开嘴，豆子撒落了一地。地里的庄稼都进入了收割期，等待开镰。她一个人扎煞着两手，不知道先收割哪里的庄稼，她也无力将地里那些成熟了庄稼收回来。她登上村外的小山包，向远处瞭望，看看外出打工的孩子们，是不是会及时赶回来。
　　看看太阳偏西了，路上一个影子都没有，她又绕道村头的地里，看看那些庄稼们，感觉地里的秋风越发大起来，发出尖锐的啸声，从庄稼地里穿过，也从她的心头穿过。
　　又一片庄稼被割倒，又一车庄稼被运走，被植物覆盖了一春一夏一个秋天的土地，裸露出来，和那些尚在站立的庄稼形成对比，那些庄稼显得孤独而憔悴了。
　　秋风需要更加平坦的土地，行走、带起阵阵啸声。
　　有些应该收割的庄稼被留在了地里，阻碍了秋风的行走，也增添了满眼的凄凉。而那些被留在村子里的老人，在越来越凄凉的啸声里，更加慌乱了。一年的血汗都在秋风里，孤独着、呼啸着。老人们的眼里，被风吹着，噙满了泪水。庄稼归仓，才是收获。
　　秋风凉了。在迎来丰硕的同时也进入了一个季节的轮回，进入了一个较为艰难的时候。人生是会经历很多这样的轮回，一次次的轮回中，人就老了。
　　大地的啸声，吹响了轮回的鼓点，让那些应该逝去的和不应该逝去的，都感到了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