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年夜饭

温情年夜饭
文/梅林客
　　一家人团团围坐，开始吃年夜饭了。忙了一年，似乎就为了这一刻。再穷的年代，也要割上几斤肉，买上两条鱼。火锅里的火旺生生的，长盘子里的鱼齐条条的。七荤八素，摆了一桌。热腾腾的，撩拨着人们的期望。火辣辣的，燃烧着人们的热情。妈妈的头发又白了许多，可是，那目光依然热切。举起酒杯，含着热泪饮尽。所有的艰辛，都在此刻化为甜蜜。醉了，倒在妈妈的怀里，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也许，这是我独特的感受。很小的时候，我就失去了父亲。记不清父亲的模样，只有妈妈的目光，熨贴着我的心房。其实，生我的母亲，也到了他乡，一去三回头，泪花随风飘落。可是，我并不缺少母爱。先是姐姐，后是岳母，她们都跟妈妈一样。生活在她们深情的目光里，我从不感到孤寂和落寞。

　　姐姐是大伯的女儿，过继到我家，比我大十三岁。我读小学时，她就和姐夫结婚了，可是，舍不得丢下我。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是姐姐，一直供我读书，直到我工作。姐夫在城里，姐姐为了我，放弃了多次进城的机会。十多年来，姐姐撇下公婆，与姐夫一起，陪着我和爷爷奶奶过年。姐姐亲手做了布鞋，还买了新衣，让我从头到脚，跟别家的孩子一样光鲜。吃年夜饭，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姐姐不停地为我夹菜，我面前的碗里堆出了小山。还允许我喝上一小杯酒，带着几分醉意，我就会抱着姐姐的脖子撒欢。她看着我，无比慈祥。

　　师范毕业后，我进了山村当老师。在这里，我认识了妻，得到了岳母的关心。我一直认为，这是上天对我的特别眷顾。我的岳母，一直就把我当亲生的儿子看待。她不收我一分钱的聘礼，还为我置办了一房家俱，帮我操办婚事。两个姨妹不喊我“姐夫”，簇拥着我，哥哥长哥哥短的。不用说，这是岳母特意吩咐过的。

　　岳母所在的村庄，以杨姓人家为主。除夕前一天中午，烧好一桌年饭，大门开着，乡里乡亲的，打门前走过，都要拉进去喝两杯。此风古已有之，据资料记载，“除夕前一日，叫‘小除夕’，家置酒宴，人们往来拜访别岁”。除夕那一顿年饭就不同了，关了门，就一家人吃，叫“吃细饭”。作为女婿，“小除夕”时要来陪酒，“吃细饭”就不能列席了。

　　那年腊月二十九，我和妻在岳母家吃过“小除夕”的饭，起身要走。岳母拉住我，说：“你们上哪儿去？就两个小人儿也过年？家里不多你们两个，留下来吃细饭。”第一次在这里吃着年夜饭，并不感到陌生。明亮的灯光，热烈的气氛，将我完全笼住。已经醉意朦胧了，还要站起来，敬岳母的酒，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岳母身上。岳母扶住了我，把我拉在她的身边，用衣袖揩去泼在我身上的酒。那一夜，就依偎在岳母身边，听她讲着家事。山里人有个风俗，女婿女儿在岳家是不能住在一间房里的。岳母却腾出了一间房，让我和妻住下。

　　后来，我们有了孩子，就不再去岳母家吃细饭了。我们住在学校的宿舍里。过除夕时，偌大的校园里，只有我们一家。四周一片漆黑，冷冷清清，我像掉进了无边的大海里。虽然有了女儿，可我还是那么无助，特别渴望妈妈就在身边。妻已将年夜饭烧好，她的厨艺传自岳母，饭菜的味道，是那么熟悉。何况，又接到了岳母打来的电话。仿佛岳母就在身边，温馨的感觉渐渐漫溢，我忘记了孤独。黑夜，被挡在了门外。

　　几年前，我进了城。住在一个小院里，邻里都很热情。可是，内心还是难免寂寞，时时想起妈妈。去年过年，把岳母接到城里。我结婚都二十年了，岳母已老去许多。一家人又坐到一块了，我和妻儿，端起酒杯，给岳母敬酒。岳母祝福我们“太阳起山，满天红”，年年都这样说，我们听了，仍觉温暖。就在自己的房间，为岳母支了一张床。许是酒多喝了点，岳母夜间发出了鼾声。它如摇篮曲一样，荡漾在我的心里，让我沉沉地睡去。

　　小时候，读过安徒生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一个平安夜，小女孩蜷缩在富人家的窗外。灯光辉煌，却照不进她冰凉的内心。怀着对奶奶的思念，她插着翅膀，飞向了天国。我庆幸自己，失去了亲人，却不必让心流浪。除夕，中国的平安夜。吃着年夜饭，我享受着温情。传说中，年兽会在除夕溜进人家，给人带来灾难。可是，它畏惧灯光，更不敢走近母爱的光辉。此夜，安静而圣洁。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geng167 于 2010-2-25 09:5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