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个疯子和一个小城

　　　看到你，有人看到的是生活的伤痛、人生的苦难，有人看到的是命运的无奈、人世的苍凉，当然，还有人看到的是生命令人惊叹的坚韧、从不言放弃的顽强……

　　　你曾经长期活跃于小城人茶余饭后的生活舞台，在那些已经渐行渐远的灰暗单调的岁月里，你的许多搞笑逗乐的奇闻趣事，曾经是小城人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谈资。有人说，你是小城流动的风景，有人说，你是小城移动的疮疤，有人说，你是小城几代人童年的一抹生动记忆。

　　　你是一个疯疯颠颠的精神病人，不知从何年何月起，你披红挂绿地出现在小城的街头。在飘荡小城的几十个寒来暑住的岁月里，你是卑贱的，常常为着一钵半碗残汤剩饭，扭动着变化无常的哭脸、笑脸、鬼脸，任人当猴耍；你又是狡黠智慧的，在不显山不露水中，你往往不失时机，不失分寸捉弄还那些肆无忌惮捉弄你的人。你目睹了小城一点一滴从荒芜走向繁华的悄悄历程，你见证了小城一年一年变化的艰难步履，你看到小城亮起了电灯，你发现小城出现了霓红灯，你开始习惯于小城闪烁的红绿灯。你注意到小城的色彩一天天丰富起来，你觉得小城的面貌愈来愈靓丽了。

　　　你看到，小城不知不觉变大了。街道从一条、两条、三条，变成了四条、五条、六条，楼房从一层、两层、三层、窜高到四层、五层、六层，商店由几家，几十家猛增为几百家，车辆由冷冷清清的三五台，六七台演变成蚂蚁般的跑满了大街小巷…… 哦，小城的一切都在不紧不慢地变化着。也许在这个小城，不变的除了春天的花开，夏天的雷雨，秋天的落叶，冬夜的寒冷外，就是你迷离的目光，褴褛的衣服，蹒跚的脚步，风趣犀利的话语，凄婉苍凉的叶笛……

　　　你老了。脸上有如饱经沧桑的百年老核桃树皮，布满了沟沟坎坎的皱纹，门牙退休了，接着上牙下齿也离去了一个又一个，嘴变得愈来愈不关风，步履变得愈来愈蹒跚艰难，形象变得愈来愈枯萎和失去活力，你愈来愈象一个黯淡的幽灵。是呵，数不清的日子飘向了岁月的深处。当年曾经成群结队追逐在你身前身后，满街打闹嬉戏的孩童们，一拨一拨地长大，一拨一拨的娶妻生子，甚至一拨一拨地当爷爷奶奶的当爷爷奶奶。

　　　你曾经是小城的一个早早晚晚的话题，一个醒目抢眼的符号，一个意味深长的象征。小城的色彩日见丰富，小城的音响日见驳杂，在日见喧闹的小城里，你不知不觉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只是偶尔在街头、路边与你邂逅的时候，上了点岁数的小城人，才惊异地发现居无定所，衣不蔽体，饱一餐饥一顿的你，原来仍顽强地守望着那条在风雨飘遥中，早已显得破败不堪的生命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