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浪河系列之一古浪河的琴声[原创]
2021-12-23叙事散文漾濞核桃
古浪河系列之一古浪河的琴声桐子花开时节,古浪河里的鱼特别活跃,每到夜晚,成群结队的鱼从深水处涌向浅水滩,把头伸进水草里藏起来,露在水草外的尾巴悠闲地摇晃着,引来满河流淌的渔火,引来德老师呜咽的琴声。德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四十余岁,人长得很清……
古浪河系列之一
古浪河的琴声 桐子花开时节,古浪河里的鱼特别活跃,每到夜晚,成群结队的鱼从深水处涌向浅水滩,把头伸进水草里藏起来,露在水草外的尾巴悠闲地摇晃着,引来满河流淌的渔火,引来德老师呜咽的琴声。 德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四十余岁,人长得很清瘦,总是面带微笑,当过我五年班主任。他善吹笛子,拉得一手好二胡,课上得非常好,是我一辈子的引路人。我读小学二年级时,他开始很用心地教我拉二胡,然而由于我天生笨拙,技艺进展十分缓慢,拉出来的声音比驴子马叫声好听不了多少,又因为父亲以不务正业加以反对,到后来我就没有摸过二胡了。读四年级时的一个晚上,桐子花开,月光融融,我来到古浪河边捉鱼,但见月光铺满河面,无数个月亮沉寂在水底。离我不远的下游出现了几缕渔火,渔人的走动带起了清波,月亮从水底升了上来,在清波里晃动着。正当我准备点燃火把时,从上游传来了琴声,丝丝缕缕,飘飘荡荡,悠扬里夹杂着感伤,在无边的夜色里弥散着,顿然消弭了我捉鱼的心绪,跌坐在一棵柳树下。细密的柳丝垂下,仿佛女人的梳子轻梳水面,梳得我真想舍弃男孩子的刚毅,找寻一些女孩子的柔情,情啊爱啊地哭一场。 从声音中我听出是谁在拉琴,我想走到德老师身边静听琴声,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却难以挪动自己的脚步。琴声阵阵传来,我迷失的心灵在感伤的情调中变得清晰起来,记忆起德老师的许多往事,脑海里出现了他的影子,影子领着我们去掀人间屋后的菩萨,去捉人家厩里的猪,老师的赤诚和学生的萌动换来的是骂名。月光透过柳叶间的缝隙撒下来,河面上有许多流动的光圈,身边的草柔柔的,茸茸的。到底,我抵不住琴声的诱惑站了起来,朝声源处走去,然而不巧的是,当我就要走到德老师身边时,琴声却戛然而止了,过了一阵子,我竟然意外地听到了德老师的哭声。 从来都面带微笑的德老师为什么要哭?我百思不得其解耿耿于怀。过了几天,我把德老师哭的事情告诉了父亲,问父亲德老师为什么要哭?父亲沉思了一会儿说:为自己是个民办教师。那年我十一岁,十一岁的孩子对什么事情都似懂非懂的,德老师哭的事情就像谜一样地潜入我的脑海,在我的脑海里潜伏起来经久不去。后来我从千里之外回到古浪,再次跟父亲说起这件事,父亲说:民办老师,苦呢!我在家呆了两天,后来打着赤脚走向到德老师家,为什么要打赤脚去呢?一则入乡随俗,尽管改革开放已经十年了,然而我的老家仿佛一个长期患病的老人,一时之间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穿鞋子走路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二则借此表达我对德老师的尊敬之情,三则想让路上坚硬的小石子击刺我已然萌生的龌龊。走了个把小时到了德老师家,看到自己的学生来看他,德老师很高兴,赶忙叫女儿德香做饭,他则跟我说话,他说:民办教师是如夫人,名不正言不顺。我说:都是老师,分什么正夫人如夫人的,只要受人尊敬就是好老师,然而德老师不这么认为,他始终把自己拒绝于老师之外。 我试图解开德老师心中的结,但是我无法解开,再后来我又一次回到老家,来到德老师的墓前,跪拜磕头之后,站起来看碑文,碑文上写着“教师”两个字,“教师”上方空着两个字的位置,据德香说碑文是德老师生前亲自写的——他没有忘自己是个民教师,然而他为什么要在教师前面空出来两个字的位置呢?我苦苦地思索了一阵子,到底明白了。 征得德香同意,我在空着的地方,用红漆添上了“公办”两个字,我想我也许会忘记德老师的哭声,我想我也许会忘记古浪河边的琴声,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德老师对我的教诲,尽管他是一个民办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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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浪河的琴声 桐子花开时节,古浪河里的鱼特别活跃,每到夜晚,成群结队的鱼从深水处涌向浅水滩,把头伸进水草里藏起来,露在水草外的尾巴悠闲地摇晃着,引来满河流淌的渔火,引来德老师呜咽的琴声。 德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四十余岁,人长得很清瘦,总是面带微笑,当过我五年班主任。他善吹笛子,拉得一手好二胡,课上得非常好,是我一辈子的引路人。我读小学二年级时,他开始很用心地教我拉二胡,然而由于我天生笨拙,技艺进展十分缓慢,拉出来的声音比驴子马叫声好听不了多少,又因为父亲以不务正业加以反对,到后来我就没有摸过二胡了。读四年级时的一个晚上,桐子花开,月光融融,我来到古浪河边捉鱼,但见月光铺满河面,无数个月亮沉寂在水底。离我不远的下游出现了几缕渔火,渔人的走动带起了清波,月亮从水底升了上来,在清波里晃动着。正当我准备点燃火把时,从上游传来了琴声,丝丝缕缕,飘飘荡荡,悠扬里夹杂着感伤,在无边的夜色里弥散着,顿然消弭了我捉鱼的心绪,跌坐在一棵柳树下。细密的柳丝垂下,仿佛女人的梳子轻梳水面,梳得我真想舍弃男孩子的刚毅,找寻一些女孩子的柔情,情啊爱啊地哭一场。 从声音中我听出是谁在拉琴,我想走到德老师身边静听琴声,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却难以挪动自己的脚步。琴声阵阵传来,我迷失的心灵在感伤的情调中变得清晰起来,记忆起德老师的许多往事,脑海里出现了他的影子,影子领着我们去掀人间屋后的菩萨,去捉人家厩里的猪,老师的赤诚和学生的萌动换来的是骂名。月光透过柳叶间的缝隙撒下来,河面上有许多流动的光圈,身边的草柔柔的,茸茸的。到底,我抵不住琴声的诱惑站了起来,朝声源处走去,然而不巧的是,当我就要走到德老师身边时,琴声却戛然而止了,过了一阵子,我竟然意外地听到了德老师的哭声。 从来都面带微笑的德老师为什么要哭?我百思不得其解耿耿于怀。过了几天,我把德老师哭的事情告诉了父亲,问父亲德老师为什么要哭?父亲沉思了一会儿说:为自己是个民办教师。那年我十一岁,十一岁的孩子对什么事情都似懂非懂的,德老师哭的事情就像谜一样地潜入我的脑海,在我的脑海里潜伏起来经久不去。后来我从千里之外回到古浪,再次跟父亲说起这件事,父亲说:民办老师,苦呢!我在家呆了两天,后来打着赤脚走向到德老师家,为什么要打赤脚去呢?一则入乡随俗,尽管改革开放已经十年了,然而我的老家仿佛一个长期患病的老人,一时之间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穿鞋子走路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二则借此表达我对德老师的尊敬之情,三则想让路上坚硬的小石子击刺我已然萌生的龌龊。走了个把小时到了德老师家,看到自己的学生来看他,德老师很高兴,赶忙叫女儿德香做饭,他则跟我说话,他说:民办教师是如夫人,名不正言不顺。我说:都是老师,分什么正夫人如夫人的,只要受人尊敬就是好老师,然而德老师不这么认为,他始终把自己拒绝于老师之外。 我试图解开德老师心中的结,但是我无法解开,再后来我又一次回到老家,来到德老师的墓前,跪拜磕头之后,站起来看碑文,碑文上写着“教师”两个字,“教师”上方空着两个字的位置,据德香说碑文是德老师生前亲自写的——他没有忘自己是个民教师,然而他为什么要在教师前面空出来两个字的位置呢?我苦苦地思索了一阵子,到底明白了。 征得德香同意,我在空着的地方,用红漆添上了“公办”两个字,我想我也许会忘记德老师的哭声,我想我也许会忘记古浪河边的琴声,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德老师对我的教诲,尽管他是一个民办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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