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老宅

　　你轻轻的来，正如我轻轻的等待，隔着塑钢的玻璃窗张望，我无法丈量出春天与我之间的距离，在林立的高楼缝隙里，偶尔阅读到了一缕柳色，一剪杏红，在蜕变的色彩里一点点感知着春天，但在今天的这个白日里，在清清的微寒里，你轻轻的来了，在我的窗外密密的、稠稠的穿梭起了一张迷离而又湿润的网。

　　烟雨，我想仅这两个字，就可以把它阅读成一阙诗篇，烟的轻柔飘渺，雨的润泽灵秀，两者的结合，不是诗篇又会是什么呢？

　　在这样有雨的日子里，索性告假，慵懒的斜倚在阳台上，静静的细数烟雨的丝丝缕缕，让它划过一切尘世里的记忆，透过朦胧的雨帘，跌落进老四合院小小的天井里，嘀嗒，嘀嗒，思绪和雨点一起，跌进了我儿时接房檐雨水的罐头瓶里，每点落一点，罐头瓶里的水就会四散开了，溅落一地，青青石板铺就的小院，被雨润泽成了黛黑色，在那石板上不时泛起冰冷冷的反光，堂屋里外公总是会拿着那个半导体收音机斜躺在躺椅上，咿咿呀呀的哼唱着黄梅小调，被烟草熏得焦黄干瘪的手还不时和着小雨打着节拍，那笃笃的敲击声和滴滴答答的雨声，一起回响在古老的四合院里。

　　小雨沿着四面古老的房檐跌落，云烟缭绕，细雨缠绵，空气中会荡漾出一种湿润的东西，踩着青青的石阶，沿着长长的巷子行走其间，你会发觉不知名的小草突然间会沿着墙根，石缝急急忙忙的探出身子来，把那一星点绿，在巷子里传播，在有水流经的地方也会生出几丛嫩绿的苔痕来，从不忍心去踩踏那些星绿、苔痕，我想这些生命的成长是快乐的，是充实的。

　　傍晚雨会更疾一些，巷子口的老式路灯早早的为过往的行人打着亮，黄黄的灯光穿过雨雾，是那样的温暖和柔和，儿时每每看到巷子口黄晕的灯光时，心里自会滋生出一份温暖和安全。还记得，青涩的年代总是不愿意木子送我到巷口的灯下，当少女的羞涩遭遇到这盏灯光时，不知怎的竟会愈发的羞涩难当，木子也只会静静的站在背阴的路口，目送着我走进属于我的小巷子。

　　雨，不停的飘落，就在昨夜不知又打落了我家多少的杏花，院子里有两颗树，一棵是白杏、另一颗是粉杏，白杏总是早于粉杏开放，稀疏的枝干横斜在我的窗口，木格子的老窗户上贴着姐姐剪的纸质窗花，杏花的本质不是很艳丽的，素雅的花瓣，淡雅的清香，不声不响，静静绽放，当一缕幽香轻轻入户时，不用说，那便是杏花开了，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前后也不过三两天的花期。烟雨，杏花，清寒，微香，坐在老宅子的书案前，于傍晚，不去开灯，隔着窗户，看着清瘦的花枝摇曳，听着细雨轻柔细语，嗅着杏花微香盈袖，品着香茶唇齿留香，推开木格窗，清冷的暗夜里，枝枝杏花争相开放，因是白杏，没有任何色彩的点缀，在这样的夜晚更是莹莹的洁白，隔壁的那棵粉杏正含苞待放，一丛丛嫣红的花苞打着朵儿，招摇在枝头和这颗白杏形成鲜明的比照。

　　雨，渐渐的疲乏了，淅淅沥沥停顿出了一段间隔，仰望天井，暗夜的云被慢慢的推开了，冷冷的弯月露出了半个脸儿，此时的杏花在月光下变得鲜活了起来，泛着月的清辉，素白色的杏花此时透出珍珠般的莹光润白，风过，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都说落花无声，不对，只要你用心去聆听，你会真切的听到，那是花之语，更是梵之音！折射着月影，一枝枝杏花投射出稀疏的花影，随着风影，摇曳，跳跃，起舞，做戏……

　　冰冷的雨打落了窗外的枯叶，我依稀看到那楼缝隙里的一树新柳，在烟雨的莹润下，愈发的清丽可人，在枯竭的视野里我努力找寻着开花的信息，很遗憾除了几处新发的绿柳之外，什么也没有，就连那几日的几剪杏红也没了踪影，我想，不管天涯的尽头有多远，那一院烟雨杏花一定会绽放在某处，我将在每个春天这个特定的季节里，将为老宅的烟雨杏花守候，杜撰出属于他们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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