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天才指挥家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45 编辑 <br /><br />　　　女儿12岁，是本命年，稚嫩的童音在渐渐消失，嗓子处在变声过程的沙哑，但她是不甘寂寞的，常让我想起秋天，来世上几个月小公鸡般的好斗，有种做作的老成在跃跃欲试。
　　　她要上中学了，像天下父母一样，对于她的前程，我总在脑海中设计一番，补偿似的加入我的个人渴望，向往已久而又未能实现的，用爱的名义命名、设计。具体到前进的路径、方向，努力抵御可能自己不能预料的各种偏差。
　　　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抓紧她的学习，提高素质、修养这都是将来谋生技能之外的副产品。认准这个大方向，一向温和的便我有些独断专行了。领着女儿进城，不去商店、不去市场、一头扎进书店，自作主张的替她挑参考书。我自认是称职的家长、课程的辅导教师。用自己想当然的权威性，没有去征求她的意见，阅读训练、作文选一本本的拿到手里。她抿嘴跟在身后，见我往塑料袋里装书，从衣袋里拿出百元大钞付帐，绝决的坚定完全与平日的节俭判若两人，表情更像买彩票的赌气压宝。女儿成长中的点滴进步、她的好成绩，是我顺理成章的理想。现在，她是个搬运工，一声不响的帮我拎东西，看神态她并不领情。她是忧郁的？还是快乐的？人群挤着我们不自觉向前走，来不及定格、来不及揣测，这个瞬间就匆匆而过。我则像一个贪心的农人，握着一个鸡蛋想着若干的努力之后，会回报我一个养鸡场。
　　　女儿乖乖的做作业，写完学校的练习册、辅导材料，休闲之余看着电视，或者做手工、或者偷偷抄着口水一样的流行歌词。我为她挑选的几本书，总要留到很晚才翻开，她在桌子旁写着，熬的我睁不开眼睛……她如此努力的结果，期末只考了第四名。成绩虽不是唯一检验的尺度，但毕竟是对本学期学习效果的一次考核，剔除个人发挥的因素，比如马虎、慌张，应该客观而真实。
　　　我的学生时代是懵懂的，父母没有时间关心自己的学习，他们有干不完的农活，身心全部交给衣食住行，给我的童年抹去辛苦，无心插柳，我的成绩是出色的。女儿在哪里被人落下了？我为去书店准备着、盘算着、针对考试成绩，跟女儿交流，提出她哪方面需要加强。女儿的脸红红的，低语是软钉子的另类表现形式，并拿出一篇写在作文本上的练笔，说是老师的作业让家长签字。我接过一看，内容是表扬妈妈深明大义，没有强留家庭作业，让她的童年充满快乐，结尾还不忘表决心：期末用好成绩报答妈妈。
　　　戴着这顶“高帽子”，我让她加强学习的一些说辞觉得难以出口。女儿不给我斟酌词句的时间，脸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水，求我无论如何都要签字。学习是乐趣而非苦役，如此挥霍它，我真的与心不忍。恰似合同双方坐在谈判桌前的唇枪舌剑，落笔之后，彼此放了心，一些言行就真的不一样了。女儿顺心，我也难得清净。连心中的忐忑都是偷偷的，一味顺着她的脾气，是不是有些放纵？孩子像个宠物，从我这里得到怜爱，我在心甘情愿之余，被幸福包围着，早早的无怨无悔交出自己的底牌。
　　　女儿主动提出想买一本参考书，我一听书名，是她拒绝我给挑选的那本。令我啼笑皆非的事发生了，原来老师也相中这本书，把它作为巩固消化课堂知识的练习。我自豪自己的眼光之余，藏起晒笑女儿的幼稚想法。无论如何，这本书没有“绕”过她，有老师的督促，胜过草民对圣旨毕恭毕敬的隆重。我的教子之道实现了，这是最后的罗马！
　　　返校日，女儿领回来新教材。我要做的工作是帮她订本子，缺少本壳儿、本绳儿，爽快的掏钱去买，用陈年的挂历包书皮，美观又大方。按照她的想法，把好图片包在书的正面，她愉快的给我拿锥子，递剪子，我有感而发的向她絮叨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开学之前，糊本壳儿是一件大事，姥姥给打好浆糊，拿出平时积攒的纸盒，按照本子的大小裁好毛丕备用，本壳儿下面的两个角儿要用相同花色的布。姥姥给我们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是现成的，多的可以摈几个以小三角图形为主的椅垫。妈妈、大舅、老姨早早打开妈妈的包袱，挑选花布角，若是自己中意的让他俩拿到，还要去谈判一番，“牺牲”自己的一些好吃的、或者精心积攒的糖纸去谋求交换。女儿好像听故事急于知道结尾一般，问，怎么不去买啊？商店里，本壳儿好多种，现成的书皮上还有卡通、明星的图案，订本子的绳更是比纸绳儿、鞋带儿轻巧。
　　　社会发展了，提高的生活水平，让我没有妈妈的包袱，衣柜里挂的都是成衣，对女红一窍不通。以前处心积虑的向往成为理所当然。孩子缺少苦难的磨练，难以体贴赚钱的辛苦，我们早就习惯用爱心制造太平盛世的“假相”，独自承担前进中的浅滩、风浪。高尔基在《童年》里说，自己不做外祖父挂在脖子上的勋章，走入人间，去品尝艰苦。我现在则是个神圣的铁匠，正在给我的勋章淬火，期待她能更成熟、完美的迈进“我的大学”。
　　　为了女儿我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甚至失去自我，走上为人父母的轮回，不奢求回报，直到她羽翼丰满，拥有自己的一方天空。她像一个天才指挥家，看着她的手势，我生活里，有些乱了章法的钢琴、大小提琴、那些调皮的小号……秩序井然的奏出动听的音符，我聆听着给我一个人的演奏会，踏着节拍，原来有些苍白、灰暗沉重的生活，竟然充满红润、脚步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