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打碗花

打碗花 　　我小时候，民间是有许多忌讳的，比如过年的时候就有“老六忌”的说法，由于年代的相对久远，具体日期我已经忘记了，内容也很模糊，隐约记得是从大年初几的某日到某日是有六样东西要忌讳的，即不能使用，比如某日忌针，在这一天就不能使用针线，哪怕是孩子在顽皮的时候把衣服的纽扣扯坏了，也得等过了这天妈妈才能给缝上，不然眼睛就会出问题；还有某日忌剪，那么这一日就不能使用剪刀，否则家人就有吵架的危险；最奇怪的是某日忌转，凡一切能够转动的东西都在忌讳之列，推而广之，这一天里连许多圆的东西都不好碰。这样的“老六忌”现在大约是不复存在了，至少我已经好多年没再听说过，想想也是，要是现在大家都还相信这个，那么大新年里的某一天，街上的汽车就会停开，天上的飞机也会停飞，甚至连电脑都不能使用了（至少CPU上的风扇是会转动的），那该是一件多么滑稽又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类似的禁忌还有许多，比如小时候挑猪草就很忌讳有人从镰刀上跨过，说是这样镰刀就会割了使用者的手，所以有些孩子吵架了就会偷偷地去跨一下对手的镰刀，希望借此来报复他，让他付出血的代价。万一镰刀被人跨了怎么办？也不用太着急，还有破解的办法，只需把镰刀刀尖向下，在烂泥地上剁几下，嘴里再念叨几句吐两口唾沫就可以了，这个举动跟听到老鸹叫就要吐唾沫再加咒骂几句的效果据说是一样的，都可以逢凶化吉、转危为安。我相信，像“老六忌”包括跨镰刀这样的一些民间禁忌，随着时间的流逝是会慢慢消逝的，直到有一天，会在人们的头脑中不留下一点点痕迹，不说很远的了，就是现在，如果你去问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什么叫做“老六忌”，大约他都会瞪着好奇的双眼望着你，一脸迷朦的表情。但是有些东西却会传下去，至少会依附一些实实在在的物体留下一点模糊的影子，给人一点追寻的余地、想象的空间。还是说一些植物，乡间的田野里一到春天就会长许多红梗绿叶的旱莲草，据说还是一种中药，医生可以用它来给病人解除痛苦，我们儿时知道的是它是一种很好的猪草，猪羊都非常喜欢吃，是我们挑猪草时的首选，我们都不知道它这个“旱莲草”的名字，却都知道它叫“烂脚丫”，至于它为什么这样叫它，我是不知道答案的，我相信我的那些小伙伴们也不知道答案，但是至少可以想象，这里面一定会有故事，只要你追下去就一定会有收获。还有一种花，叫做“打碗花”，也有人叫它“打碗碗花”或者“小旋花”，我们小时候也叫它“葍秧”（这个“葍”字很有些来历，它在《诗经》中就已经出现，《小雅·鸿雁之什》中有篇《我行其野》，其中就有“我行其野，言采其葍”的句子），记得小学课本里有一篇课文，写的就是这种花。这种花甚至都不需要你去想象，光听名字就会想到碰了它以后的结果了。 　　跟小学课本里那篇文章的主人公一样，我在小时候也是被严格告诫不能去碰这种花的，原因很简单，碰了就会在端碗吃饭的时候打了碗，而这样的举动在那个时候几乎是不可原谅的，锅碗之类的东西虽算不上什么特别金贵的物品，却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属于生活必需品，不能轻易打破，所以我小的时候还能见到一种手艺人，专门以走街串巷给人补锅锔碗为职业，现在是再也见不到了，大约早就销声匿迹了。包括补锅锔碗在内的一些民间手艺的消失，也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现在人们的生活质量是提高了，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有没有听老人的话真的没有去碰这种据说具有让人打破饭碗魔力的小花了，但是我敢肯定，以我“打破砂锅问（纹）到底”的性格，肯定不会那样很轻易地就去做个听话的乖孩子的，私下里还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这样的试验，只是由于小时候做过的事情太多，这样的记忆竟然很模糊了，现在要想从大脑皮层的沟回中翻检出一条有力的证据来，居然十分困难。有一条可以肯定，小时候打破饭碗的经历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止一次，我也因此没少挨过母亲的责骂，但是这到底跟这种小花有没有关系，我还真的说不明白，也就不好把责任都推到它的头上。 　　这种小花多喜欢长在野地里，我记得我们生产队里的一片芝麻地里最多，一朵朵粉中带红的小花缠着青绿的芝麻秆，也十分好看，但是好象大人都不喜欢它们把芝麻秆缠住，总是设法把它们从秆子上弄下来，有时候看到他们在干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小孩子玩它就会打破碗，而大人们扯它就没事呢？是不是连这点小花都晓得欺软怕硬？还有一件事情，如果深想也很好玩，就是这种小花的根茎居然是可以食用的，小时候我也吃过，味道还不错，因为这个缘故，它就又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叫“面根藤”或者“甜根”。后来我还听说，它的花也是可以吃的，鲜食或者清炒都很适宜，据说不单可以果腹，重要的还具有药用价值，可以解除人的痛苦，特别是对妇女和小儿都很有好处。一朵具有打破人饭碗魔力的小花，居然还可以装点人的饭碗，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很有意思。 　　许多人，包括我自己小时候的有一阶段，都分不清这种被叫做打碗花的小花究竟和牵牛花有何区别，确实，它们是近亲，都是旋花科植物，长的也太相像了，花朵都像小喇叭，还都是爬蔓的，甚至连花开的颜色都差不多（牵牛花中有一种，也是粉中带红的）。但是它们终究不是一种花，就像是孪生兄弟，尽管外人看着都差不多，在母亲的眼里却很清楚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这打碗花和牵牛花也还是有不同之处的，如果你仔细分辨也不难区分。首先是开花的时间有先有后，打碗花略早些，它从春天一直开到初夏，而牵牛花的花期则是从夏天到秋天，时间上有交叉，这大概也是人们容易混淆二者的一个重要原因吧；其次是花的大小和形状，打碗花的花径是要稍稍比牵牛花长的大点的，也要浅点，看上去或许更像一只微型的小碗，边缘有裂（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叫打碗花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如果仅凭这一点来区别牵牛花和打碗花，就很有点困难，操作性不强；操作性强的是第三点不同，也就是叶片的形状不一样，打碗花的上部叶三角状戟形，侧裂片开展，通常2裂，中裂片卵状三角形或披针形，基部心形，两面无毛，而牵牛花的叶子则多是宽卵形或近圆形，常为3裂，先端裂片长圆形或卵圆形，侧裂片较短，三角形，被柔毛。这点不同，几乎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是区分它们俩的最好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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