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四月

四月最残酷，从死了的
土地滋生丁香，混杂着
回忆和欲望，让春雨
挑动着呆钝的根 ----《荒原》
　　1、那组沙发是俗气的，绣着大朵的花，挑了金线。但，很舒服，深陷在里面，象依偎着厚实的臂膀。我把其中的单只的挪到床边，看书的时候，坐。其实极少正襟威坐，习惯靠着一侧扶手，拢了双腿搭着另一侧的扶手。我习惯于习惯，比如，上网肯定戴耳幔，虽然有时候并不听音乐。 　　通常是在黄昏，其余的时候，要么看无聊的肥皂剧，要么做琐碎的家务。那段被封闭的日子几乎没有留下痕迹。暮色四合，父亲在拾掇庭院，母亲在厨房煮晚饭。不点灯，我捧着书，耳边偶尔传来细微的动静，比如窗外父亲的扫帚轻拂水泥地的声音，比如隔壁母亲的勺子碰到锅沿的声音。 　　光线越来越暗，我的眼睛距离书越来越近。仿佛回到二十年前，我整个下午整个下午的泡在邻居的炉旁看一篇一篇的侦探小说，一直看到真相大白。不久以后我的视力开始减弱。沉缅于虚幻。文字是种虚幻，音乐是种虚幻，游戏是种虚幻。虚幻是种抚慰，象温柔的手掌，或者吻。 　　天黑下来了，我不点灯，我也不走出我的房间。我坐着，看着窗外的夜，发呆。父母仍旧叫我的名字，可是他们老了，再也回不到二十年前。记得有一个冬天，我从外面回来，父亲看见我说，来，我给你暖暖手。那时候，父亲没有一根白头发，他总是穿着干净的四个口袋的中山装。 　　彦说：“早晨醒来的时候，外面的窗台落满雪，陶盆里的植物老了。苍老是一转眼的事情，你想拒绝却感到绝望，所以只能---受。”我终究没听话，还是选择离开，父亲陪我等车，他的背有些驼了。隔着玻璃挥手的瞬间，我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那么多。我的眼睛在回过头以后迅速湿润起来。
　　2、一簇金黄的花突然闯进我的视野，探过高速公路的防护栏，很扎眼的颜色。那天，夕阳西下，我站在祁家豁子等班车。这个春天从开始又是错乱的，我的心绪象水，平静的表面下暗涌着某种看不见的激流，于是动荡。蚂蚁般的人群，我刚刚丢掉吸完的烟蒂，不经意，就撞到了那簇金黄的迎春花。 　　迷茫，不知道是因为季节，还是因为别的。一晚上，都在听王菲的百年孤寂，我开着删空的QQ。凌说你是个神经质的女人，我默认，因为受伤以后我总是好冲动。最近一次是由于喝多了，那夜，我喝完四瓶燕京以后，老板拒绝再向我提供酒。第二天才看到QQ和电话本里面一个存储资料都没有了。 　　没有一个人跟我聊天，而我又不愿无聊，取了名字我挂在那里看着屏幕发呆。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北京的街头已经有光腿穿裙子的姑娘了，露着半截小麦色的皮肤；午后，我会到三楼晒太阳，房东的鸽子就在眼前的地上走来走去。除了上班很少出门。我在想，也许轮回的不是季节，而是我们的情绪。 　　偶尔会想起什么。前几天夜晚下班以后，跟南海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想起他来，我以手托腮，对着南海讲他，从认识到分手的过程竟也就三言两语。剩余的都是怎样遗忘。也会想起某个人，某件事，某道心的轨迹。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忽略了季节，我一直不知道桃花开了柳树绿了。 　　十点半多了，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抛句话过去问，果然就是彦。很戏剧，我用化名，他亦然，可我能认出他。聊起来，随心而语，竟然能够品出些以前的味道。彦总让我想起故乡，想起父母。想起旧的感觉。可他拒绝再次通过我的申请信息，他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如同我活在我自己的世界里。 　　他告诉我前几天来过北京，还告诉我柳树绿了，可是就到这里就死机了。重新进去，我找不到我，我也找不到他。也许他就在屏幕另一端笑，那抹笑好象王小波笔下的王二脸上的那抹笑，似是而非的。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不要刻意，也不要激越和结果，始终如同熟识的陌生人，然后细水长流。
　　3、窗外是一大片桃花，粉白，象一树一树的雪。我开始退却。三月快结束的时候，我剪短了头发，留长头发和剪短头发的原因竟然是重合的。我说为什么有的感觉会减弱，凌说因为那只是感觉，那么飞蛾扑火冲得是感觉吗？曾几何时，我开始认输，一个人在很深的夜里吸完一颗烟然后失眠及头痛。 　　公司的车坏在四环上，轮胎瘪了，左后面的支撑是一个千斤顶。人们还是躲到车上，关了门，然后在里面聊天。刚下过一阵春雨，空气清新，但，四月的夜晚还是冷的。我双手紧抱着胳臂度来度去，风穿透毛衣，凉意切肤。我希望我是等到最后的那个人，不是因为固执，而是因为心底残存的梦想。我最远的梦想是只身去西藏。 　　其它的可以不计较，比如说别人眼里的我的形象究竟如何，比如说受到攻击时我的笨拙。我漠然地守在外面，我已经习惯了漠然，我厌倦形式。高中时，我跟着萍去她家玩，谈话间我说我对父母的感情只是不善表达。很多年后，萍在来信中告诉我她一直感动于那个夜晚灯盏下我眼中的泪光。 　　第一次看见丁香花是在雨后，傍晚我去教室，路经灌木丛的时候嗅到一种幽幽的香气。我停下来四处寻找，然后看见了那些紫色的花朵。微风中，它们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沁人肺腑。那时候我每个傍晚都去教室看夕阳，一个人站在五楼的窗前，一直看到蛋清般柔和的夕阳没入西边的天际。
　　4、天亮了，只有少数的窗口映着灯光，街上还没大有行人。巷是空的，遇到几只肮脏的猫停在巷口，看见我立刻跑掉了，象倏忽就散的魂。人们要醒来了，而我要去睡了，裹紧我心底的残存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