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在地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偶尔想起燕子姐,我就想起小时候,我站在大舅家门前不远的坡上,老远就看见燕子姐正朝坡上走来。她个子小,踩着碎步,走得却很快,急匆匆的,穿着合身的棉袄,马尾辫在后面甩来甩去。我不着急喊她,她走到我眼前,快要走过去了,我喊了一声“姐”,她才认出我来,一脸的欣喜惊讶说:你咋在这儿呢!然后我们一起说笑着回外婆家了。燕子姐的眼睛小,一道缝,还近视得厉害,如果我不喊住她,她当面过去也不一定认出我来。
小时候,年后初三或者初五,几个姨妈、姨夫、还有表哥表姐们,自然也又燕子姐,一堆人涌在外婆家,屋里屋外站满了人。燕子姐虽然个子小,可脸白,又爱干净,穿得也周正,说话时眯着小眼,语速很快,倒豆子似的。在外婆家,她并不像我们这些外孙闲着瞎转悠,总是眼睛里找着活儿。一会儿扫地上的瓜子花生皮,一会儿在灶房里帮着妗子拉风箱。饭点到了,她穿梭于灶房与大窑之间,上菜端饭。总之是难得清闲。燕子姐从小就这样,在家也这样,像老辈人一样闲不住,根本用不着家人摧说。家里地里的活儿,凡是她能干的,全不用你说一句话。燕子姐不光在家里头让父母省心放心,在学习上,也一直在人前头。初中学校考试,燕子姐经常名列前茅。老师都说了,燕子姐是个好苗子,这势头保持下去,准能山雀变凤凰。邻里看着燕子姐,也都一脸的羡慕,给三姨和姨夫说:你们家这女子,真是没得挑!说完,一声叹息,又回家数落起自家的孩子去了。三姨和姨夫对于燕子姐,也是挑不出来啥,心里高兴着踏实着。至于燕子姐自己,也并不以此为傲,没觉得自己与旁人有啥两样,完全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她照样该干活的时候就干活,该学习的时候就学习,哪样都不耽误,哪样都认真仔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阳光雨露一样不知不觉的。
燕子姐家在县城边上,在我这个去一趟县城也费劲的乡下小子眼里,燕子姐就是城里人。穿着、腔调、、举止、眼界,都跟我们这些乡巴佬透着不一样。这绝不是装出来,这是骨子里就有的,属于先天优势。这让我每每见到燕子姐,不由地呈仰望状。加上燕子姐几乎天然的优良品质,就更让我常常忍不住偷偷想:燕子姐要是我亲姐就好了,可惜只是表姐。不过,有这么一个表姐,似乎也足以安慰心灵了,即使是形而上的安慰。我知道,生在县城里的燕子姐,将来也不属于县城,属于大城市,西安,上海,甚至北京。这么想着,突然忍不住有点激动,觉得燕子姐真得成了一只燕子,要飞上天了。
上完初中,西安的二姨夫他们印刷厂里招工,虽说是临时工,可没关系进不去,一个月好几百块,那可不是个小数目,抵得上全家在地里辛苦一年的收入。几个姨家的表姐们都想去。三姨夫觉得这是个机会,女孩子家书念得再好,最终也是别人家的人,能相夫教子就足够了。再说,儿子不几年就考要大学了,到时也得一笔钱呢!三姨起初不愿意,可三姨夫坚持,三姨本来也不当家,嘴上说两句,就妥协了。给燕子姐说了,燕子姐也没说话,表情里也看不出啥来。然后,燕子姐就和几个表姐一起,进了二姨夫介绍的印刷厂里,当起了临时工。据说后来,老师还去了三姨家谈了话,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番,出门时一阵叹息。背地里,邻里也都说可惜了。没人的时候,三姨悄声问姨夫:这事得是对不住燕子?问了,姨夫也并不回答,没听见似的,该忙啥忙啥,三姨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后来,燕子姐发工资了。真金白银寄回来,也没人说可惜什么的了,三姨和姨夫笑着都能望见小康生活的尾巴了!
燕子姐上了班,三姨家的日子好过了。三姨夫拖着一条老寒腿,往日里走在村里都沉默着溜着边走,如今,走到哪儿,都一副大嗓门,主动跟人大声说笑。几年后,表哥考上个大专,复习一年再考,分数也是勉强刚上大专线。三年的学费,对于一般的农村家庭不堪重负,可对于三姨家,不再是不可承受之重了。有燕子姐在西安挣工资,这些都不是问题。燕子姐勤快,舍不得请假,每月还有什么全勤奖、加班费,冬天有取暖费,夏天有降温费,动不动发这发那的,让周围的人简直羡慕死了。得亏当初没错过这砸在脑袋上的好事,不然哪儿找去。
表哥毕业找了份工作,也就混个嘴而已,几年下来,还是光杆一个。家里给表哥说了媳妇,娶媳妇那天,漂亮时尚的家电家具,美观洋气的被褥衣服,宴席上汪汪的油水,那些在一般宴席上见不着的吃食,还有持续了一天的喧嚣热闹,都让三姨和姨夫满意,笑得合不拢嘴。燕子姐也回来了,她难得请一回假,请假扣工资不说,本月的全勤奖也没了,她心疼。可哥哥结婚,她不能不回来。虽然燕子姐是个大人了,穿得也是大城市里买的衣服,可燕子姐还是燕子姐,和以前一样忙里忙外停不下,和以前一样自然朴实。燕子姐也高兴,为哥哥嫂嫂高兴,为父母了了心愿高兴。她不会去想这盛大的热闹是用她的工资换来的,她绝不会去想这些,她想得都是怎么给家里帮忙,怎么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至于她自己,她从来不去想,没这个习惯。她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家,怎么都好说。在这一点上,她和三姨夫的看法高度一致。
表哥结婚后,不久就南下深圳去了,决心去特区闯一闯,找找机会。后来,总算是在那里站住脚了,老婆孩子一起接了过去,户口也迁了过来,他们一家成了特区人。
表哥结了婚,三姨和姨夫的大事了了,就想着燕子姐不小了,也该找个下家了,三姨夫就托人给说合。最后,找到一个县城南关的一个小伙,说人长得很精干,也很能干,家里有辆大卡车,专门从陕北内蒙等地给本地电厂拉煤,不缺钱花,就是脚有点跛,不过不明显,看不太出来。人三姨和姨夫也见了,姨夫点了头,三姨也没意见,燕子姐还是那么孝顺听话,说你们觉得行就行。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订婚那天,我初次见我那未来的表姐夫,瘦小瘦小的,左脚有点跛,只能说不严重,不影响走路,他也能跑,只是跑不快。只是那眼神让人老觉得不舒服,老乜着眼看人,对谁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作为自己人,几个姨和舅舅们把这第一印象给三姨和姨夫说了。三姨和姨夫笑着说:没有没有,他就是那么个样子,人能干得很。于是,众人异口同声地说:能干就好,能干就好。给众人敬酒时,燕子姐还是那样笑着,笑得和以前一样好看,让人心暖。未来表姐夫,在一旁一脸严肃,那好不容挤出来的一丝丝的笑容,让人觉得尴尬,还有那么一点点害怕。但想到人不可貌相,又都说他能干,就也觉得没啥了。过日子的事情,谁说得上来,一份姻缘,也只有天知道其中的秘密。
不久,燕子姐就结婚了。婚后又在原来的厂子里干了一两年,姐夫就不让干了。说,又不上养活不起,家里这么大一个车跑着,还用得着你出去挣钱。燕子姐听了这话,见自己男人心疼自己,自然高兴,就辞职回了家,和许多农村女人一样,做饭洗衣,等男人回家。至于男人挣了多少钱,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她从来不问,她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像她做女儿时做好女儿的本分一样,这是她的秉性,让别人没法对她挑三拣四。作为一个妻子,除了把自己的男人伺候好之外,最大的本分就是生儿育女了。可两年过去了,燕子姐的肚子里也没个动静,姐夫着急了,到医院一查,不孕不育,顿时就心沉到了半截。可得了病就得治啊,于是西医中医,西药中药,一大袋一大袋往家里提。断断续续,治了三四年,也还是没个动静。俩人也都有点心灰意冷,不抱希望了,就抱养了一个女儿。虽非亲生,却也来之不易,燕子姐比亲生的还要疼爱。这期间,姐夫的车出了好几回事故,其中有一次还撞死了人,赔了不少钱。忘了说了,这车买回来,姐夫也就开了一两年,嫌太累,就雇了两个人开。自己呢,遥控指挥,联系业务。这好几次严重的事故,就是司机疲劳驾驶造成的。三姨和姨夫劝姐夫说,你又闲着没事,你自己开着多放心,再雇上一个人搭伴,省心又省钱。姐夫不说话,依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对谁都这样,三姨和姨夫也就没往心里去。再说女婿毕竟不是儿,他们也不好说得太多。燕子姐呢,没怀上孩子,总觉得亏欠姐夫,对姐夫更是言听计从,处处小心翼翼的,怕惹姐夫生气。她这最大的本分没尽到,还有什么好说的。她从来不去想姐夫既然不开车,还这么一天早出晚归,甚至几天都不着家,是在忙些什么。这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她只思考自己,反省自己,她只想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其它的,都与她无关。
后来,煤成了紧俏货,煤价也一路攀升,姐夫就想再买辆大卡车。某天晚上,姐夫回来的比平常都早,嘴里也闻不见酒味,露出罕见的笑容,对燕子姐说起煤炭的大好形势,说起这潜在难逢的机遇,说起自己的雄心抱负……姐夫说得心潮澎湃,燕子姐也听得激动不已。于是,燕子姐把这些年打工攒下的几万块钱都给了姐夫,支持姐夫的宏图大志,也是为了这个家美好的明天。车买下了,姐夫更忙了,回家更晚也更少了。
后来,燕子姐意外地怀孕了。一查,还是个双胞胎。这天大的喜事着实让全家高兴坏了。姐夫自然也高兴,那一阵儿,对燕子姐格外地好,整天往家里买东西,吃的用的补的,啥好买啥,家里都快放不下了,就把许多拿回了娘家。三姨和姨夫见女儿提了这么多东西回家,也都高兴。虽然不是专门给自己买的,可知道女婿心疼女儿,对女儿这么好,那个父母能不高兴呢!
燕子姐生孩子时是在西安,我和媳妇去看她。一进门,和姐夫打了个照面,姐夫话也没说,瞟了我们一眼就出去了。燕子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着很虚弱,可笑容依旧单纯暖心。燕子姐生了一对女儿,长得漂亮极了。我们坐着说了一会话儿,跟着先前来的大表姐和舅舅他们就走了。一出医院,表姐舅舅他们就骂开了。什么东西!一点教养都没有!提着礼来看你来了,问也不问一声,还冷个脸,谁欠你似的!我知道,这是骂姐夫呢!姐夫一直就这样,大家也不都是第一次见了,谁叫他能干呢!我们骂几句过过嘴瘾,只要燕子姐跟他日子过得好就行,管他有没有教养冷不冷脸呢!那对于我们一点都不重要。
燕子姐生双胞胎女儿那阵,煤炭市场已经疲软,煤价开始往下掉,用官方的话叫:断崖式下滑。便宜还销不出去,拉煤车的日子不好过了。得了女儿的高兴劲儿过去了,姐夫的殷勤没了,整日不着家,回来也是喝得烂醉。姐夫心里不得劲儿。这里面有煤价跳水钱不好挣的原因,也有家里的原因。原先收养的女儿已经快上小学了,燕子姐突然怀孕,让姐夫又高兴又期待,还是个双胞胎。姐夫盘算着,要么是一对小子,要么是龙凤胎!总之,得有个带把儿的。可偏偏生了一双女儿。这下家里三个女儿了,姐夫头大了,姐夫不高兴。燕子姐见姐夫这样,心里更自责了,更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了。姐夫在外面生意不如意,她帮不上忙不说,还给他添了这么大的堵,她对自己简直失望透了。见了姐夫,她说话柔柔的,脚步轻轻的,眼神怯怯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燕子姐实在分身乏术。婆婆是个自由派,又信上帝,整天跟着一群信徒东跑西跑,也是个不着家。燕子姐一狠心,想着那就送一个吧!养不过来啊!没办法啊!可姐夫不答应,急头白脸地把燕子姐骂了一顿,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安的什么心?你这是让别人戳我脊梁骨啊!你这是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啊!……三姨和姨夫见女儿这样,不拉一把不行了,就说要不我们给你养一个,你自己带一个,反正离得也不远,想见了走几步也就见着了。这大概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大家都没啥好说的,就这样办了。最后决定,燕子姐带双胞胎妹妹,三姨和姨夫带双胞胎姐姐。
钱不如以前好挣,姐夫卖了一辆车,跟几个一起拉煤的车主合开了一个煤场,可批发可零售,倒也转危为安,稳扎稳打,养家不成问题。煤场开了,有了固定的办公场所,姐夫就更不回家了。燕子姐带着孩子,也没觉得多苦多累。大女儿大了懂事了,不用自己费多少心,还能帮自己打下手做家务。本来嘛,这也是分内的事。再说,燕子姐又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这对她来说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日子就这样过了不温不火地过了几年,燕子姐的生活一如既往,姐夫的生活也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一个持家带孩子,一个忙着他煤场的生活,偶尔回家撇点钱。就这样,似乎会一直这样下去,像许多一样人一样,在没了波澜的水面上漂流一生。可有一阵,姐夫突然好多天没回家了,燕子姐起初也没太在意。姐夫这人她还不知道,外面晃荡惯了。再说,也忙,男人嘛!直到一堆人人闯到了家里,东翻西找,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叫嚣着说姐夫欠了他们钱,逼着燕子姐掏存折。可燕子姐那有什么存折,这些年,都是姐夫想起了扔给她点钱,她数着过日子的。就连住的地方,也还是公婆以前破旧的老宅子。几次燕子姐壮着胆,给姐夫提起盖房的事。姐夫怒目相向,说你一个女人家知道个啥,就知道盖房盖房,盖了房钱成了死钱,钱投到生意里,钱生钱,以后还愁盖房,直接上西安买房,谁还住在这个破县城里。姐夫这么一说,燕子姐觉得也对,也就不再提了,想着以后跟着姐夫搬到大城市住。那一群人不信燕子姐说的,可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威胁了几句,就愤愤地走了。
好几天了,燕子姐对于眼前还是云里雾里,不知究竟。还是一位邻居看她可怜,说了实情。原来,姐夫整日跟人在煤场赌博,堵得昏天暗地,煤场简直成了赌场。直到某日,姐夫不仅输光了自己仅存的那点积蓄,还在赌场上欠了人一百多万,这还不说,姐夫竟然把跟人合伙开的煤场都输给人家了!来家里要钱的,就是赌场上那一伙人。这伙人要不找钱不肯罢休,姐夫害怕没钱被他们逮住,弄不死也得落个残疾,也怕煤场的合伙人知道不放过他,就跑了,去哪儿了不知道。邻居就说了这些,邻居好心,没给燕子姐说姐夫赌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也没给燕子姐说姐夫隔三差五还去洗头房嫖娼,听人说有一阵还包了个坐台妹。当然,更不可能说,有人还看见姐夫还人在KTV里吸毒。这些都不能说,燕子不知道这些。光邻居告诉给她的这些真相,已经把她吓坏了。她完全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多年,她只知道做好她分内的事情,尽管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可她已经尽力了。可怎么会这样?她不知道,她想不通,更想不出办法。
过了几天,又有人上门来要钱了,还拿着欠条,上面还写着燕子姐的名字。燕子姐一脸无辜,说我没借过谁钱啊!来人不依不饶,说别抵赖,白纸黑字,还有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呢!燕子姐拿过仔细一看,上面的字歪歪扭扭,苍蝇爬的一样,不是姐夫的字又是谁的呢!燕子姐对来人说:可我现在没钱啊,男人跑哪儿去了我都不知道,你看这家里,有什么能看得上的你就拿吧!来人环顾看了看,一脸无奈地说:我不是欺负你一个女人,这是你男人从我这借走的真金白银,可不是赌场上的虚钱,两万啊,不是几百块!燕子姐说,我知道,那只能先欠着,我们慢慢还。来人没辙,只能怏怏走了。
姐夫不知下落,可日子还得往下过,燕子姐自己无所谓,可还有孩子呢,得挣钱啊!燕子姐好不容易在街上找了个洗碗的活,下午去干半天,挣上五十块钱。这还是人家好心,知道她有难处,大多数都不愿意要这种半天工。两个孩子在家里,大的带小的,偶尔有个事,就都送到姥姥家去。后来,别人照顾她,又让她在村里的幼儿园带孩子,一个月工资虽说只七八百块钱,可能顺便把自己孩子也带了,她脾气好,当年学习好,有点底子,在幼儿园,颇受喜欢。
时不时,还是有人会上门讨债,她也都习惯了。有了,就给人家个几百块。没了,人家也不怎么难为她。只是提醒她,这债迟早得还,跑不了。深圳的表哥知道了燕子姐的事,寄来了几万块钱,说自己在深圳花销大用处多,也帮不了别的。这几万块钱,燕子姐都给了债主。起初,那伙人还来的稍微频点,后来也不怎么来了,知道来了也没用,白受累,还惹一肚子辛酸,不值当。有人给燕子姐说,你这情况,办个低保吧!燕子姐去办,没办成,说不符合条件。人家说她傻,不找人,不送点礼,还想办低保?低保可是香饽饽哩!可燕子姐也不认识谁,不说这礼她买不起,也不知道该往哪儿送。后来,还是我哥的一个同学,在县城里当官,招呼了一声,燕子姐的低保终于办成了。
两年多没见燕子姐了。上次见她,是在外婆的葬礼上。我们一群外甥分摊一份礼钱,没让燕子姐出,都知道燕子姐如今过得“跟人不一样”。燕子姐话也不如以前多了,一直在人后站着笑着,笑容里满是倦意。那一对双胞胎,长得像极了,一个黏着她妈,一个黏着她姥姥,眼睛骨碌骨碌地扫着四周,有着同龄人少有的冷静和防备。午饭时,她拉我去另一桌,我因反感某人,不肯前往,生气地甩掉了她的手。燕子姐见状,沉默着坐了下来,怯怯地低头吃她的饭。我看着燕子姐,又后悔又难受。
听说,姐夫现在回来了,又挣钱了,至于那些债务就不得而知了。我常常想象燕子姐的生活,又不能想象那样的生活,尤其不能想象自己去过那样的生活。但燕子姐就在那样的生活里,在她的本分里,一天一天地过着属于她的日子,看上去没别人想得那么惊心动魄。只是,我觉得,燕子姐这只燕子,似乎注定是不属于天空的。
她是一只匍匐在地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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