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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夏天的田野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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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小镇后面有了一条水泥公路,清晨和黄昏,路便热闹了。小镇像个笼子,笼子突然开扇门,天天闷在笼子里的人从门里涌出来,吐一胸长长的污气。抬头,天空似乎更加明亮。

      门是路的起点,连接着田野。路刚进入田野,不大习惯,走一段,回头,再走一段,又回头。直到遇上小河,便伴着小河,左扭扭右扭扭,慢慢向前走。小河的两岸有树,都踮着脚,欲与天比高。树的怀里,一边是河,一边是路,立于田野,傲视田野。

       田野主要是稻田,但它确实也有些野。长的野草野花,一年四季,从不间断。

      油菜已收回,稻田空着。空着的稻田是野草野花的天下。春天的时候就开始蓄势,待得油菜离开,便气势汹汹,铺天盖地而来。野草品种极多,野艾野蒿野胡萝卜,鼠曲草芨芨草车前草,薄公英苜蓿鱼腥草……我真希望有个植物学专家,能把稻田里的野草一一告诉我。它们长得那么积极,却连个名字都不知道,真有些委屈。可它们自己好像不是这样想,一个劲地披绿开花。大的小的,高的矮的,推推挪挪,热闹拥挤。站远一点看吧,绿,厚着呢,又星星点点开着各色各样的花,像一床绿底起碎花的棉被,娇艳地盖在田野。

       野花有野花的率性,这里一丛,那里一簇,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迎着风,欢欢地笑。又花开此起彼伏,在田野,它们与规规矩矩的油菜花截然不同。

       可是,能在田野撒野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也像人一样吧,累了,便放松自己,由着性子疯狂一回。

      夏天的雷雨说来就来,容不得商量。野草本来是喜欢雨水的,喝一次雨水,能长出新的个头。可雨水多了,人们准备耕地,野草的舞台就得让给禾苗。不过,它们中有一些会像灰太狼一样,不甘心地说“我还会回来的!”待到秋收后,真的又回来了。

       田埂有些嚣张,把稻田随意切成各种形状。从远处的山脚下,到公路边,过了公路和小河,到对面的山脚下,稻田被成一片一片,田埂自己横七竖八懒懒隆起。

       如果将田野注满水,该是一个不错的大湖。或许,在田野未变成田野之前,它真的是一片大湖。宽阔的湖面,青山倒映,蓝天白云倒映,连成一片,融成一体,好一个风景优美的旅游胜地。

       如今,这一片一片的稻田,像大地上长出的地皮菇。小时候,喜欢与村里的小伙伴,提着蔑篮,往雨后的山里捡地皮菇。空空的山谷里,不时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尖叫声。“快来快来!我这里有好大一片地皮菇。”“到这里来,这里的一片更大!”

       地皮菇一样的稻田,盛着雨水,肥嫩肥嫩的样子,倒映着蓝天白云。

       切开稻田的田埂,有的不宽,只适合一个人走。若有两个人会身,得一个抱起另一个,转过身,放下。或者,干脆一个站田里,待另一个走过去再上来。

        很久没打赤脚了吧,赤脚来田埂上走走。能平安走过,不落到田里捡只“团鱼”,算厉害。走过一条田埂,保证以后不用再去学扭秧舞。还有,以后,再看到悬空走钢丝,绝不会像以前那样紧张。

       有的田埂很宽,用于收割时稻谷的搬运。

        以前,种两季稻。种早稻在春天,俗话说“莳了早稻过五一”。春雨绵绵,穿棉衣,背蓑衣,瑟瑟缩缩耕地耙田,整出一方一方的秧田,用长木探子抹平。然后,把用稻草和棉被捂出来的发着小白芽的谷种均匀撒到秧田,支篾,蒙浑白色薄膜胶纸。等谷种在田里抽绿长叶,变成了秧,就准备莳田。

       现在,一季稻,基本上是入夏才开始插秧,秧也多是集体育苗。

      立了夏,田野里开始忙碌。耕田机来了,野草的好日子也过足了,一翻一耙,不见踪影。从哪里来,便归哪里去。绿油油的田野,换了新装,水是水,泥是泥,平平整整。插秧机来了,秧苗的绿,稀稀疏疏,比不过野草。不过,还得从远处看。薄薄的一片绿,似有若无,在宽阔的田野,如烟如雾。

      也有人工插秧的。三五几个,扯秧挑秧打秧莳秧。收割和莳田,我喜欢莳田。不冷不热,田里又有水,莳一行退一步,退一步又离后面的田埂近了一步。憋着气莳,再往后看时,离田埂就只有几步远,往前看,长长的一行绿,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在姐妹中,莳田我从来没受过父亲的表扬。父亲说我莳的筒子太长,筒子就是一行与一行的距离。一般筒子不能超过两拳,而我,莳着莳着就三四拳远。筒子越长,退得就越快,与后面田埂的距离便越近。父亲骂我偷懒,常常要在我莳过的地方补进去一行。

       秧苗莳进田里便叫禾苗。禾苗的长势不逊于野草,也一天一个样,过不了两三个星期,便满了行。稻田的旁边有菜土,河岸上也有。在耕田的时候,菜土也翻好了。黄瓜四季豆,苋菜空心菜,辣椒南瓜冬瓜丝瓜苦瓜。蔬菜瓜果,陆续登场。

       满了行的禾苗接着便开垛。田野里,又是厚厚密密的一片盛绿。禾苗的长势真是惊人。隔上三五几天不见,它就给人一个惊喜。

       而架蓬上,黄瓜满架,四季豆满架。接下来,又是其他的瓜果。满架的瓜果,摇荡在夏天的田野。

       田野不会骗人,谁待它好,它就待谁更好。以花,以果,殷勤回报。

       田野的小河岸边有许多高大的树。起初,我不认识它们。一日,在百度里输入“开绿色的花,长长的一串”,搜索。

       搜索的结果很快就出来——枫杨。开绿色的花,长长的一串,原来这就是它与众不同的特性。

      绿色的叶里开绿色的花,难以引人注目。便叶往上长,花一串串往下垂,密密层层,珠帘一样。“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珠帘之后,是美人呀。一棵高大的树,瞬间妩媚。

       夏天的田野,是万千的绿。绿得澎湃,也绿得温柔。在绿里,在小河的岸边,独独有一丛开着红花的美人蕉。绿里的红,便如一丛火焰,照亮了整个田野。

       红配绿,这是世界上最经典的搭配,也是最妖艳的搭配。红得热情洋溢,绿得生机蓬勃,没有谁会拒绝它的好。

       田野里,燕子在忙,蝴蝶在忙,藏在绿叶中的蝉更忙,扯着嗓子,兴奋地练着美声唱法。

      清晨和黄昏,小镇的人们涌向田野,漫步河岸。霞光撒着金粉,野草,野花,还有禾苗和瓜果……

      一切,都欣欣向荣的模样;一切,又都是生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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