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雪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那天,雪一直下。却细细碎碎没成气候,还没积起就化了,像脑子里要写要写的字,转个背就全散光。到黄昏里终于雪片飞舞,意外地像样起来。那一天予我,似乎有一些特别,却也与任何一天无异。晚上吃完蛋糕出门看,倒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像个开始或是终结时的模样。
第二天窝在家,外面滴滴答答化雪。冷。冷得像把破伞,收拢了骨头骨脑骨架子。六号早上雪又厚了些。出门,却不知道去哪里好。反正哪里都可以。白茫茫的干净,可以有无限可能。
可是后来还是去了敬亭山,这么看,我是个毫无新意的人,即使来了新的一年,即使新长一岁。大自然也一样吧,夏天热,冬天冷,冷得无趣就下一两场雪,然后化着玩。小区的香樟应该有些年头了,从路两侧往中间长得对接起来,从树上不停地扑簌扑簌落雪块,乌秃秃的绿显得灵动起来,似乎很多鸟在枝头啄食的样子。
这样的天,又是节后调休的上班日,敬亭山几乎没有游人。当然这丝毫不影响我,因为我的出游既目中无人,又毫无由头。山脚下的池沼还在改造中,原先熟悉的芦苇、蒲棒、蓖麻、酸浆,早在十月的某一天就隐秘地失了踪。现在的池沼有弯曲的水泥的堤坝,有仿古的亭台和看起来很真的茅草房,有哗哗的水声落在人工石头上。
沿着积雪的堤坝慢慢走,因为前路没有履痕的洁净,突然就高兴起来。
这时候我见着了另一位,和我一样冒傻气的,一只蹲在堤坝上的翠鸟。它这时候正全神贯注紧盯着水面。堤坝有些高,它似乎不得不埋下头去看,就像有时候我们看到衣着华丽的年轻人,不分场合低头热衷于掌中的游戏一样。其实那水里落了雪,薄薄地浮着不化,看起来混沌一片。
我四十岁了。我现在经常觉得自己聪明,因为,经常恍然大悟。可是我不知道,这时候的翠鸟的眼里,是怎样的小小的纷繁,抑或,是怎样广大的空茫?我是说一场雪下或者不下,对一只翠鸟来说有什么不同?也许一只翠鸟根本看不见雪,也许,在它的眼里,除了水中之鱼,它看什么都是这雪水的混沌?也就是说在翠鸟眼中,万物即是一物?
显然,这绕口令般的想法对于一只鸟来说是滑稽可笑的。不如回到最可靠的描述:“一只翠鸟正在等”。
而我也在等吗。所有的人都在等吗。有意无意,等一场雪没头没脑落下来,掩盖住世界的真相。是的,终会有一个死亡,像一场雪一样轻柔地落下来,然后不动声色地用时间的白,抹去所有细节与痕迹,就像生命从来不曾有过。
而翠鸟不理会我,它正专注于目前。瞧,它的褐色的缎纹衬衣,它的绿丝绒映着雪光。不远处有一行,大概是鹡鸰鸟留下的,笔直、纤细的足印。我听见翠鸟用了它的专注的沉默,说:这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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