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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在文学的天地,你永远活着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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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学的天地,你永远活着
                                                                                
                                            文/王克楠
  一
  2016年9月11日是一个黑色的日子,尽管天上有蓝天白云,在我的心中,天空也是黑色的。
  这天,我的好友内蒙古的柏青因病去世,享年仅仅63岁。消息传来,心中悲戚,这些年,见多了文学人的凋零。他们的凋零,或者是因为信念,或者是因为生活窘迫,而柏青的去世,则是因病去世,那种人类几乎不可能战胜的疾病——癌症。
  我知道,柏青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一份不错的收入,妻子贤惠,儿子懂事,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有这样的环境,就有了消闲的资本,况且柏青本身就会绘画和书法……然而,他却选择了一种极为消耗心力的事情——写作。柏青不仅写作,还要做写作之外的苦事,他要办网站,办刊物,办讲座…….这些事情,就是健康人也是费心费力的,而柏青拖着病体,竟然坚持做了下来!
  中国人大部分人明哲保身,活得很聪明,而柏青则是傻子,要用一己之力办杂志和论坛。办论坛还好一些,服务器的经费不过一年一两千元,但是出民刊《西部作家》就不同,需要经费,钱从哪来?他不拉企业的赞助,不收作者的钱,也不收版面费,而是存心要自己出钱办刊物,在当代,这样的傻子有几个呢?
  
  二
  
  我是通过《西部作家》认识柏青兄的,他很赏识我的散文以及评论,邀我为刊物写一组散文,发一篇长的创作谈,作为“名家”,上头条。我问他创作谈写多长?他说,想多长就多长,没有限制的。我平时不时有刊物来约稿,但均限制字数,而柏青不限长度的,这是第一次。
  2014年春天,我回内蒙古探亲,电话拨通了内蒙国税局,话筒里传过来他软软的声音。过了几日,柏青打来电话,说邀请我吃个饭,地点在那图塔拉。晚上,柏青老师的儿子驾车接我,到了酒店,见到了柏青,他竟然那么消瘦!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因为柏青在内蒙作协有职务,赴宴的十几位尽是内蒙文化名人。名人相见,就没有那么多的矜持,而且蒙古人本身就豪放,酒宴非常豪华而豪迈,马头琴,蒙古歌,还有二人台,欢歌笑语,我注意到柏青只是安静地坐着,微笑不语,静如磐石。
  2015年,再回内蒙探亲,柏青兄在外地治病,没有能见到。直至今年春节,在柏青的家,见到了他,他躺在床上,已经无力坐起,脸颊更加消瘦,说话的声音更小,不到十分钟的相见,说的仍然是西部作家论坛的事情和出刊物的事情…….而后,我在他的一篇文字读到他这两年的去处,“我干什么去了呢?恐怕大多数人都知道的。因为直肠癌,因为肠瘘,我是在医院治疗至今。情况是:三次手术;卧床特级护理二年;每天24小时清洗肠瘘;20个小时泵鼻输肠内营养液;8小时静脉输药液;每周二次抽血化验等。人早已进入崩溃的边限和极度。生不如死,恰如其分。”他谈得这样安静,好像是谈别人的事情。
  我不知道一位与病床陪伴的人生活是怎样的状态,前苏联的奥斯特里夫斯基只是因为双目失明和腿疾,写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仅仅由疾病而论,柏青的病情比他严重。终于又累倒了的柏青在住院的时间内做什么呢?他说“继续写下了100万字的作品。这里包括已出版的散文集《远行》和即将出版的《生命的甘霖》。”
  人,健康的人,都在想方设法躲避疾病,不会有人去假设得了像柏青这样的疾病会怎样?柏青用行动实践了一种得重病以后的“另类”活法。
  
  三
  在利己和利他的问题上,柏青不是聪明人,他的聪明才智在他的作品里。
  大凡在会利己的人,往往是天真的人,我的朋友邓迪思说柏青是一位“傻大哥”,柏青确实很天真,用自己的工资去办杂志,去培植文学青年。他是知道文学在商品时代尴尬处境的,他像是一个勇士,用个人一己之力去为那些有才的文学爱好者提供一方发表作品的平台。一个写作者的写作是为个人树立大厦的,如果自己出资为文学爱好者提供平台是他人服务的,对于这样的傻事,柏青乐此不疲。即使最后一次住进医院,依然关注着《西部作家》的诞生和生存、生长,认为这个刊物“让我们几千人甚至是上万人在快乐。它是我们共同的精神圃畦……所以,我们大家一起要对它虔诚、崇拜、神化。要全力以赴、一尘不染、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有人说大的,干小的,而柏青是说到做到的人。他坚持刊物的纯文学品味,有一个单位想“合办”。柏青看到他们发来的乱七八糟的稿子,就婉言谢绝了,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说,“克楠,我宁可自己出钱,也不能坏了刊物的品味。”这样的话,在很多人看来是傻傻的,却反映了柏青兄的最内在的品质。
  我也是一个写字的人,在生活中常有写不去的时候,文学在中国当代的尴尬位置,常常令我感到愤懑,而柏青却坦然的很,就在去世前八天还在为《西部作家》写卷首语,说“文学是我的命,它是天下像我和不像我的人间接和直接的大救星。这是四大洋上永远闪耀的灯塔,这是地球人精气神的标识,这是人类文明进步提升的楼榭亭堂。”
  ——我感到震撼,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把文学当成生命去爱戴呢?
  
  四
  鲁迅说“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对于柏青来说,他是敢于面对自己和社会的。他无力改变社会的什么,但是通过办网站和刊物给一部分生活基层的文学爱好者带来了希望和与人为善的正能量。
  对于文学创作来说,有的人早慧,有的人完成。我认真看了柏青兄的创作经历,私下认为他的前半生是积累期,后半生是喷发期,而眼下他刚刚过了六十岁,正是创作的好时光,他也有一个创作计划,写一部长长的自传……可是,天嫉英才,柏青兄还是走了。
  佛教认为,人的肉体的消失,不是真的消失,是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我咨询过一位居士,“为何一些好人不长寿呢?”居士答道“是因为他太好了。”太好了,就不能长寿,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为此,我在生活中有的时候有意识做一点无伤大雅的“坏事”,以期活的长寿一些,也不知道是否属于天真?
  活着,人们都希望好好地活着。可是,能够好好活着,并得到善终的是少数人。有诗人说,“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我认为柏青就属于虽死犹生的人,是一个做好人至死不悔的人。柏青以自己的品行影响了很多的人。
  有的人活了很长时间,但庸庸碌碌,有的人生命的长度不够,却质量很高,我想,柏青兄属于后者。虽然疾病给他的肉体带来很多的苦痛,但是,他有一个丰盈圆满、青草依依的内心世界,天很蓝,风很静。
  
  
  五
  人总是要死的,有的人死如泰山,有的人死如鸿毛。我们的时代,是一个不计较的年代,太多的人已经不计较死了以后又怎样,而在意眼下的身体愉快。
  鲁迅当年写《纪念刘和珍君》中写道,“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我认为柏青的去世,在成千,甚至上万熟悉他的人那里,是一件大事,大就大在让我们看到一个活生生大写的人,以至于影响到了我们的为人做事。
  柏青在去世前八天说“文学在,我就在”,如今,他已经驾鹤西去,我想,另一个世界也会有文学书籍的印行和文学刊物的发行,柏青兄在那个世界依然不会闲着,他一定会努力地写作他的自传。
  我想,在另一个世界写作的柏青兄,一定不会再忍受病痛的折磨!
  柏青兄,一路走好!
  
  2016年9月于楠斋
  

                                   柏青简介
           柏青,国家一级作家,内蒙古突泉人。1979年毕业于白城师范中文系,2001年又毕业于长春税务学院研究生班财政学专业。曾任内蒙古国家税务局税收科学研究所所长,内蒙古自治区作协副秘书长,内蒙古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南京中山文学院客座教授等职。《西部作家》杂志与西部作家网创始人,200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他用丰沛的想象力和博取众长的胸怀,创作了属于自己人生故事和拓宽了散文文体,迄今创作发表小说和散文作品300多万字,著有短篇小说集《绿太阳》,中短篇小说集《柏青小说自选集》,诗歌集《凝视》《丰盈的雨雾》,散文集《孤旅》《等待起飞》《生命的姿态》《远行》等11部,编著文丛《大草原》、《兴隆沟传奇》等。曾获第八届内蒙古文学创作索龙嘎奖、草原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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