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麻雀


  这只麻雀，是我从狗嘴里抢出的。

当时，我极力喝斥狗，令它放下。我的言语是恶狠，歹毒的。我骂它是只该死的狗，天杀的狗。

我不知道为啥非要这么骂，目的是阻止它，不要吃掉这只麻雀。狗通人性的，它呜呜着，不情愿放下麻雀。忽然，我恨自己为啥这么狠毒，用死亡诅咒狗。我用狗的死亡换取麻雀的生，关于值得不值得，当时我没考虑，麻雀在狗嘴里极力挣扎 ，嘶鸣， 哀嚎，它希望有救它的人或者动物。它并不在意我的出现，它认为我与狗一样，也是扼杀它的动物，甚至比狗还残忍。它的同类经受过烹煮与油炸。人，最狠毒的动物，这是麻雀族类，流传的一句话，也是最深刻的教训。
在这只麻雀面前，我充当了保护神，善者。

当我从地上捧起它时，它歪了一下小脑袋。一双无神的小眼睛，眯缝着。它不想看我一眼，它在从一个死亡平台，等待另一个死亡平台。死在谁手里都避不开死。它不再挣扎，身体软软的，像要即将死亡的样子。狗不甘心，仰脖子看着我，它希望我的手抖落，在抖落后，它欢快跳起，张嘴接下美餐。我怒视狗一眼，让它打消这个念头。狗呜呜几声，无奈离去。

狗的杀戮终于收场。麻雀在我手里，很温顺，如同一只玩偶，任我摆布。我检查它的身体，吹散即将脱离的羽毛，它依旧不动。仍然紧闭眼睛。好在没有伤口，它的肉体胜利逃脱狗的利牙，不知道是幸运，还是狗的良心发现。我想，它只是暂时昏迷，惊吓所致。片刻，会苏醒的。我的手变得柔软起来，我心里发笑，一双粗笨的手，怎么会如女人手一般柔软呢。我轻轻握住它，等待它苏醒。好似我要对它表功，是我救了你，是我从狗嘴里把你抢过来的。好笑，即使它知道这一切，又能怎样。怎么报答我对它的恩情。它只是一只麻雀，一只非常不起眼的麻雀，满天飞的都是。我讨厌过它，因它做过另我讨厌的事，比如，妻子刚晾在院子里的衣服，被它一泡屎玷污。再比如，地里的即将收获的谷穗，被它们肆无忌惮啄食。可恨，可恶。为驱赶它们，我费劲心思，使出很多招数，就差蹲到地里日夜驱赶。我诅咒它们怎么不灭绝。邻居们竟然下毒。这招好使，麻雀逐渐减少。一年年过去，麻雀成了少见的物种。忽然，飞来一只麻雀，人们会诧异，哪来的麻雀啊，这念头，稀罕啊。再过几年，麻雀竟然多了起来，稀罕事啊，没人去探其原因，反正是多了起来。枝头上，屋檐下，唧唧喳喳，叫响四季。
  
  也许，是我的手温，也许是它灵魂复体，它在我手里动了一下。是的，真的动了一下，我观望它时，它的眼珠在转动，身体想脱离我的手，它不想被束缚，它肯定记不起我是谁，敌人还是朋友。片刻，它开始努力挣扎，它恢复了元神，想自由。它不管我是多么强大，逃生是它的本能。

  我决定不再挽留它，在我意念之中，我的手轻轻松开，它扑棱一声，从我的手里飞出，没有丝毫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