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从一棵树下走过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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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冠很大,树叶紧凑地布满枝头。经过一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季,它们仍然坚守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不得不让心生敬佩。
我站在三楼的窗口,望着离楼不远的这株枇杷树,亭亭如盖,枝繁叶茂。但我知道,它并不是《项脊轩志》中的那一株,不是归有光所手植的那一株,它只是城市里万千棵中的一棵,后面贴着经济的标签。
但它就生长在那里。
外面没有风,树止叶静。我看到诗人于坚在云南冬天的树林里漫步,一片树叶突然砸向他光光的脑袋。我也想,我也想被树叶砸一下,但我不具备那样的条件,一片叶子或许落下,或许在落下的同时被一阵风吹起,但它最终要落向地面,它无法那么巧合地飞至我三楼的窗前,更无法越过防护栏和玻璃的双重阻隔,它没有那样的心情,把诗意飘送给淡漠的人心。
雨突然就下了起来,微风细雨。慢慢的,椭圆形的枇杷叶开始潮润了。
这个时候,我看到一个男人打树下走过。边走边用手抹着嘴,他好像没有感受到雨。我承认,每个人对雨的敏感度不一样,我发现有好多回,和别人走在一起,我说:“雨,下雨了。”旁边的人很吃惊,望望天,摸摸头,然后怀疑地盯着我,似乎是我在散布谣言。为什么雨最先落在我的身上?还是同时落下,但最先被我接收?
他应该是在享受着饱饭后的幸福,一个刚刚抱上儿子的四十多岁男人,雨,况且是这样的小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打断他对幸福的反刍。
我还记得前年的那个晚上,在酒后的饭桌上,他突然向我们宣布:今天,我弄了一个证书。大家问他是什么证书,他不说,让我们猜,猜中了,他满干一杯,猜不中,不惩罚我们。大家热火朝天的猜,没有一个人猜中。他有点骄傲了,把证书高高的举起来,是“离婚证书”,大家都愣住了。忽然有人说:假的,肯定是假的。现在什么证书弄不到!他便急了,红着脸认真地送到我们每个人面前看,“今天上午,看到没有?!”“来!喝酒!”他带头把一杯全干了。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路是盘山路。他显然是喝多了,躺在副驾上,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已经不是他妻子的前妻的故事。“都——在——熬,如果——不是——女儿,早——就——离了,我现在——是——净身——出——门,都——都——给她——了,你们——你们——小鬼——不懂!”
别人的婚姻,外人当然很难看懂。
他现在的妻子是我一个学生的姐姐,有一天,还在单位门口遇到她,抱着出生不久的儿子,向门卫抱怨:整天在学校,儿子都不管,喝了酒还打。这个“打”,显然不是他在那天晚上喝了酒之后,向我们吹嘘的,在床上如何“摸爬滚打”的“打”。
树叶上,雨滴滚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简直就是迫不及待的跳跃了,叶片清亮,埃尘尽无。刚才的那个男人,在雨滴紧锣密鼓地聚集于树叶的时候,就已经消失。
他从枇杷树下走过的时候,有没有和我一样想起和这棵树无关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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