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漂儿
家乡人把草莓称作“地漂儿”。小时候,家乡的原始森林深处,生长着大片的“地漂儿”。每年六、七月份,“地漂儿”就开花、结果,纤细柔嫩的茎杆上,缀满了通红的小……
家乡人把草莓称作“地漂儿”。
小时候,家乡的原始森林深处,生长着大片的“地漂儿”。每年六、七月份,“地漂儿”就开花、结果,纤细柔嫩的茎杆上,缀满了通红的小“灯笼”,看上去晶莹剔透,娇艳欲滴,十分诱人。每当这时候,人们就呼朋引伴,去摘“地漂儿”。
森林的阳面一般少有“地漂儿”,大多生长在背阴处。有经验的农民,对草莓“潜伏”的地方很熟悉,不用费多大劲,就能 “逮住”一大片。“地漂儿”果柄较短,茎杆又紧贴着地面,若用力过猛,就会扯断茎杆,破坏果实,所以,采摘“地漂儿”必须做到耐心细致,不慌不忙,使不得急性子。有经验的人说,摘“地漂儿”时,要用左手抓住它的茎杆,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夹住果实,轻轻一扯,就下来了,只有这样,果实和茎杆才完好无损,才不至于断了“地漂儿”的“活路”。
原始森林里的“地漂儿”,个头比市场上卖的小多了(只有人的小拇指头蛋那么大),却比人工种植的好吃。也许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缘故,它们汲取天然的“精气”,享受大自然阳光雨露的滋润,便显出无限的娇媚和灵气来。家乡的“地漂儿”不仅色泽艳丽,而且味道甜美,摘一颗放进嘴里,霎时,一丝甜津津的味道就像一条小蛇一样,从舌尖窜入肺腑,教你片刻间神清气爽,感受到大自然 “尤物”的无限“柔情蜜意”。
人们采摘“地漂儿”,除了自己享用,还把它当作“美味佳肴”来招待宾客。那时,因为贫穷,村里人无钱购买水果,家里来客人,就上一盘“地漂儿”,这样既显示客人的尊贵,也能为主人争“面子”。记得有一天,邻居家来了亲戚,一小盘红艳艳的“地漂儿”端上来,亲戚的眼睛就放出欣喜的光彩,说想不到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顿时,客人高高兴兴,主人欢欢喜喜,餐桌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到山里采摘“地漂儿”是我童年时的一大乐趣,虽然年龄尚小,但对摘“地漂儿”却极有兴趣,只要伙伴们拉拢,总想方设法到很远的山里“潇洒走一回”。也许是眼睛不够“贼亮”、手脚不够麻利的缘故吧,我总找不到“地漂儿”的“巢穴”,有时晦气得连“地漂儿”的影子都寻不着;心里急得发慌了,仍然两手空空;只好跟在别人后面,收拾他们无暇顾及的“战利品”。自然,“杨贵妃”是和我无缘的,那么好的东西,看一眼就能让人流口水的“尤物”,早已进入人家的肠胃做“环球旅行”了;留给我的,不是“赵飞燕”,就是“林黛玉”;但在我眼里,这些看上去病态恹恹的小精灵,也很具诱惑力,它让我尝到了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尝到的大自然的美味。时至今日,我似乎还能感觉到当初那种沁人心脾的美好感觉。
年岁稍长,我们就经常去山里,主要任务却是采蘑菇;采蘑菇的同时,也采“地漂儿”。不知什么原因,山里的蘑菇似乎很多,不用费多大劲就能采到一小筐;“地漂儿”似乎比从前少了许多,非常不容易找到;我总觉得,那些红艳艳、水汪汪、风情万种的小小“灯笼”,在和我们捉迷藏、玩游戏,轻易不肯现身出来。偶尔发现她们的踪迹,也不过星星点点,零零散散,不是从前那样“俘虏一大片”。(后来我才明白,“地漂儿”数量减少,是由于采蘑菇和摘“地漂儿”的人太多,过度的采摘和践踏,吓跑了“地漂儿”家族的“成员”。)这时,我已经能够像大人一样睁大眼睛,跑东窜西,细心地搜寻“猎物”的踪迹。很遗憾,不论我怎样用心,怎样执着,就是找不到“地漂儿”的“大本营”,一次也不曾像大人那样心花怒放过。尽管如此,经过长时间的寻觅,只要能找到一些 “小分队”,我也惊喜异常,毕竟,这是我的劳动成果,比眼巴巴地期待别人的“赏赐”光彩多了。
前不久,偶然在大街上见到卖“地漂儿”的小摊,一颗颗“膘肥体壮”的“地漂儿”堆成小山,像集结待发的部队一样气势雄伟,很壮观,很诱人。禁不住那种“美色”的引诱,便欣然排出几张人民币,换得若干。回家,急不可耐地将一颗放进嘴里,细心地品味,但遗憾的是,我却始终体会不出当初那种沁人肺腑的感觉。此时,我才知道,“地漂儿”这“尤物”,必须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发育和成长,才能孕育出特别的“韵味”;在现代化的温室里,“地漂儿”个头长了,体型大了,其实质内容却逊色多了。家乡的“地漂儿”虽隐居深山,却得大自然阳光雨露的滋养,具“秀外慧中”之秉性,实为果中之佳品。
感叹之余,我不禁对家乡的“地漂儿”多了一份敬意和思念,心里头又隐隐生出想到山里走一回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