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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门前那棵皂角树

2021-12-24叙事散文刘彦林
门前那棵老皂角树,在我眼里有20来米高,树干皮灰黑色且遍及浅纵裂,树干和枝条生满圆锥状分枝之刺,根部就有一人环抱那么的粗,擎着茂密的枝叶组成的树冠,像极了竖在村子中央的一柄大伞。从树的沧桑之态推算,树龄少说也有百岁了。树的顶端,还挑着一个喜……




门前那棵老皂角树,在我眼里有20来米高,树干皮灰黑色且遍及浅纵裂,树干和枝条生满圆锥状分枝之刺,根部就有一人环抱那么的粗,擎着茂密的枝叶组成的树冠,像极了竖在村子中央的一柄大伞。从树的沧桑之态推算,树龄少说也有百岁了。树的顶端,还挑着一个喜鹊窝,估计喜鹊出于安全考虑吧。这棵树,对着我家面东的正房,和面北的厨房相邻。我曾在厨房的牛毛毡屋顶上,看到几根遗落到瓦楞里的枯皂角。不用说,这棵皂角树和我家人有多么的亲近。当然,和皂角树有关的事情,就很少逃脱过我的眼睛和耳朵。


那棵皂角树,可以算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两棵皂角树中最壮实的一棵。另一棵在村里东南方向的马家窑,长得也很健壮,也是满身的皂角刺。我和伙伴们好多次去那里掐苜蓿、寻猪草,也去放过那只老犍牛,还很好奇的从树干上掰过尖利的皂角刺,并被扎伤过脚。可是,没有一次从树下捡到过皂角,更没有从枝叶间发现过正在长大的皂角,好多次想捡回皂角,帮奶奶把衣服洗得更干净的愿望也落空了。按大人的说法,那棵皂角树应该是个男子汉。结不出肥硕的皂角,我也就不能怪怨他了。


好在,门前的那棵皂角树,每年雷打不动开黄白色的小绒花,也结出了满树满枝的大皂角。有了她的这一贡献,村子里老人小孩、男人婆娘穿的衣服,盖的被褥,就能洗得既干净,又能散发淡淡的清香。这棵树,是寄托了太多人的希望。因而,她树活在人们的牵挂和期盼中。或许年岁太高的缘故吧,她给人的印象是总比别的树慢半拍。春天,柳树、杨树已经绿意盎然,她才慢腾腾地把并不大的叶子挑上枝头;夏天,苹果树、桃树、石榴树和篱笆旁的花儿开得都凋谢了一地落红,她才在挤挤挨挨的枝叶间露出一抹抹淡黄的花;秋天,谗人的水果压弯了枝头,就连金黄的玉米棒子、一身红夹袄的辣椒都挂在了屋檐下,才见她在绿叶的间隙里挂出一串串的灰皂角;整个冬季,她就那么光秃秃地傻站着,像个孤苦伶仃的耄耋老太。所以,我对她的喜欢程度就打了折扣。在不用皂角洗衣服的时候,我几乎无视她的存在。


可是,这棵普通的皂角树,是很多故事诞生和传递的始发地。这棵树,靠我家这面,根扎在厚厚的土层内;另一边临着村中的路,树根只能裸露在外面。不知从何时起,皂角树下多了一些大青石,大概是我家盖房子剩下的。这些石头,不想成了天然的凳子。有时,我们一家人端着饭去树下吃,邻居也端着饭来到树下,几个人边吃饭,边谈些农事。先吃完的,打个招呼再去盛。有时,饭吃完了话题还没聊完,就把碗搁在另一块石头上接着聊,直到婆娘央及孩子来喊才匆匆走了。有时闲坐在树下,坎下路上行走的人、牲畜、家禽什么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逢到过往的人,就打个招呼。遇到去城里回来的人,急忙问问有没有啥新鲜事,赶路的人也就停下脚步,把一些见闻分享给树下的人。特别是夏天,很多人会聚集到皂角树下,聊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不仅聊老人、孩子,也聊婆娘、儿媳。聊到高兴处,会激起一阵欢笑;聊到伤心时,树下一片唏嘘或者叹息。我童年的伙伴,也钻空子在树下打过扑克牌,或者玩捉小鸡、斗蛐蛐、打弹子、跑房子、跳皮筋等游戏,还有一些至今记忆犹新的古今、掌故和鬼故事,大多都是在皂角树下乘凉的爷爷、奶奶口中听来的……


由于皂角树的特殊地理位置,这里也成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小舞台。在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之前,像一些选举、学习政策的村民大会,就是在皂角树下完成的。之后,村长召集的修梯田、交公粮、收“三提五统”和妇女结扎等动员会,大多也是在皂角树下召开的。此外,在村子未通电,电视也没有走进老百姓家时,村人很期盼的几场老掉牙的电影,也是在皂角树跟前的大场里放的,好像荧幕就挂在我家的房檐下。那时,周边在没有别的什么娱乐活动,放电影的日子里不论是村里的,还是外村赶来的人,去的早的人就占据了皂角树下的大石头;迟些的,也紧跟着站在旁边,但仍没超出皂角树树冠的呵护。其实,这棵皂角树,太阳毒辣的时候,会遮出一方凉荫来;下雨时,也能临时充当避雨的伞。或许,这棵树像个很爱人的老奶奶,显得慈眉善目,人们打心眼里对她有种依赖和尊重。谁说不是的,就连谁家没出月的婴儿爱哭,写的“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的君子看一遍,一觉睡个大天亮”的纸帖儿,也要端端正正的贴在皂角树上的主干上。是不是还有老人把她当作神树,祈求保佑自家儿媳生个“白胖小子”,这可就说不准了。


如此一来,那棵皂角树就在我的脑海里扎下了根。尽管,皂角树下的故事大都遗忘了。对于皂角树,我的映像也很模糊,只记住了她的高大和满身的刺。对秋季摘取的皂角,我只记得奶奶在洗衣服时,把它砸碎包裹在衣服和被褥里面,再用双手使劲揉搓,就能洗得十分干净;也还记得,奶奶还用皂角洗头,让头发保持黝黑、滑顺和柔韧,是不是也挽留或减缓了面容苍老的速度。这些,我只有猜测了。


后来啊,我们搬进了小县城,但对皂角树的牵挂却没有中断。前几天,当时隔很久再回乡下时,那棵皂角树已经消失的没了踪影了。听邻居说,是在一次大地震中轰然跌倒的。那地方,原有一部分根须裸露在外,风吹雨淋使一些土质流失,修路时镢头在下面掏挖,皂角树的立足之地是越来越小了。那里,我连腐朽的树根留下的残骸也找不到了。她的消失,是村子里最后一棵皂角树的消失。那棵皂角树没了,老屋也回不去了。我的心里就像皂角刺扎着了一般,疼痛开始诞生、蔓延、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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