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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乡村之二:草垛

2021-12-24叙事散文杨木华

草  垛      杨木华草垛,一直是乡村最纯朴的风景。我的童年,因为有草垛相伴,一直在记忆深处温暖地遥遥相望。老家有一片狭长的梯级田坝,发源于苍山西坡的尚邑河,从田坝中哗哗流过。小河四时清流不断,常年水声潺潺,村落就散居在河流两岸的山脚……
草  垛      杨木华
  草垛,一直是乡村最纯朴的风景。

  我的童年,因为有草垛相伴,一直在记忆深处温暖地遥遥相望。老家有一片狭长的梯级田坝,发源于苍山西坡的尚邑河,从田坝中哗哗流过。小河四时清流不断,常年水声潺潺,村落就散居在河流两岸的山脚。河坎边沿,一般都是耕田的路,田坝中间,也有几条农灌沟,一条机耕路。于是,坡度呈缓慢下降的梯级田坝,成为一块块变形的棋盘。棋盘中,春种秋收,输输赢赢是粮食收成的好坏,而我们关心的,是如何根据棋盘上农作物的生长变化,生发出新的游戏内容。

  童年的我们,最喜欢冬季的田坝。这个时节,大人眼里单调的田坝,在我们期待的目光中,却变得有韵味起来。那些稻谷收割后的草把,早已干透,被大人安排到田间地头,亦或路旁树下堆成草垛。那个时候,田里的蚕豆刚刚冒芽,收割后的谷桩重新长出稀稀疏疏的绿苗。踩在田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背草的事情我们不爱,小小的身体,只需五六个草把,就能把我们完全淹没。远看,只见小草堆在移动,看不见草下挥汗如雨的我们。这时,若再来一阵风,我们立即有被吹翻的惊险。我们就喜欢拖草!那些梯田,一律狭长弯曲,父母都在田边系草背,我们就专管拖草到田头。抓几把草,踩着浅浅的谷桩,在谷桩微微下陷的反弹力中,我们早已快活地跑过。拖草把时,我们跑得再疯,也没有人责备——这个时节,蚕豆苗即使被踩断,也会立即重新长出来,而且一棵会蓬发为几枝。
 
  

  有时候,田里的草一时没空背回家,我们就把草拖拢田边。在某一个晚饭后,大人会来堆草垛。

  堆草垛,是一件很快乐的事。选择田边的空地,或某一丘田的尽头处。草把尖向内弧形平放,环绕成一个内径三四米的大圆柱。大人站在圆心,小手只管送草把。大手接过草把往下一丢,再踩上一脚,草把就妥帖地依附在下面,等待后来者压实。堆草垛,开始速度很快,可随着草垛的长高,原先慌脚乱手,不停被我们催促的大人悠闲起来了,我们却忙起来了——原来拖拢的近在咫尺的草把,离我们越来越远,有时要跑上三五步才抓得到。原来只管往大人手里塞,随着草垛的长高,我们要伸长了手往上递。很多时候,为了少占一点地盘,多种一点庄稼,草垛就得往高处长。那个时候,我们只能一把一把向上丢。偶尔没丢到位,或者大人没抓住反掉到我们头上,被稻草覆盖,被劳累掩埋,我们干脆靠在草堆上歇气。大人也就在草堆顶上,或抽几口旱烟,或吹几句牛,也常给我们戴几顶高帽鼓劲打气。当丢不到位的草把渐多,草垛也到向内收缩的时候了。收缩的速度很快,一两圈草码过,就扎一个大草把,往草垛头上一戴,大功告成。从草垛顶上跳下来的父亲,总喜欢绕草垛环视一周,再退开数步细细端详,草垛一定要浑圆,没有一丝一毫的旁逸斜出,他才会满意地离开。如果稍有出入,他一定会找一个工具狠狠地拍打,直到满意为止。   堆好的草垛,静静地站在晚秋的田坝中,成为一个季节的守护人。闲暇的日子,我们会遥望那些草垛,某种温暖的情愫在心底缓缓升起。那后,我们很喜欢找各种借口到草垛旁。冬日安静的阳光下,一个少年,靠着草垛,嘴里或者含一匹草叶,或吹首不成调的曲子,幻想一些属于自己年龄的美好或忧伤。午后暖暖的阳光,照在稚嫩的脸庞上,麻酥酥的,甚至就这样睡着……   冬往深处走时,那些路边的草垛,自然成为老人们吹牛闲耍烤太阳的场所。夜晚,当老人家都挤到火塘边,我们就去草垛边疯!   那时的我们,喜欢围着草垛疯狂地追逐吵闹。究竟该玩些什么游戏,我们并不知晓,但无论玩什么,都很高兴。玩累了,就靠着草垛,喘着粗气歇息一会。等小小的胸膛稍稍平定下来,疯狂的追逐就会继续。童年的很多精彩,其实很单调。有些时候,我们就靠着草垛,什么也不说。睁眼时,数数天上的星星。闭目后,想想自己的心事。很多时候,会因为玩累了,偶尔合上眼,靠着草垛就睡着了。等如水的月光洒遍田野,等冷清的露水打湿衣襟,我们有时被冻醒,有时被大人的呼唤惊醒,于是,惺忪的半睡眠状态,歪歪扭扭地踩着一地白霜回家……

  后来的一件事,让很多人不再将草垛堆在大路边,让我们少了一个游戏的轴心。那些年,农家一律靠公鸡打鸣判断时辰。某个初冬的凌晨,也许是公鸡晕了,半夜就打鸣,让几个学生太早起床去上学。三更半夜,校门自然紧闭,学校附近大路边的几个草垛,自然成为学生的避风港。清澈的风,厚重的霜,虽挤在草垛边,可衣服单薄的他们依旧难以忍受。于是,稻草被抽下几把,点出一堆篝火。红红的火焰周围,一圈黑瘦的小手长伸。暖意传来,所有的等待都不再漫长……天将晓时,他们快乐地离开,却忘记了一堆稻草灰还是红红的。风过。草燃。天明发现时,已是烈焰熊熊。虽然草垛靠近水渠,可燃到草垛深处的火焰,哪里是发现后赶来的人一下子能够浇灭的。等找来钉耙锄头捞开草垛,很多草都化为灰烬……那后,很少再有人把草垛堆在路边。   今年过年回故乡,意外发现公路边的空地上,竟然又堆了几个草垛。围着草垛,我绕了很多圈,可惜,童年的快乐再也不会复返。简单的快乐,早已停留在那个时代。
只是,看看那几个草垛,感觉始终有些别扭——和当年父亲堆的草垛比起来,这些草垛,低矮,歪斜,似乎少了几分乡村的淳朴…… [copyright][/copyright]
  [ 本帖最后由 杨木华 于 2013-2-3 11: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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