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记

　　读书记 　　文*夜莺 　　一 　　窗外雨兮兮的。我蜷成一团，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紫红的《西厢记》，悄悄冥冥，看一句，顿一顿，笑笑。再看一句，不由失声惊唤：小山，小山，真好看啊！ 　　什么唇齿留香，字字珠玑，锦织回文等等，都太俗套过气了，可叹汉字太少，无以形容，只好长吁一声，按住砰砰的心跳，不再往后翻，回头把那个“碧桃树下等花开”慢慢儿唱！ 　　舍不得一下读完，这心情，你可曾有过？就像小时候得到姥爷的礼物，十分宝贝。一个柿子，拿在手里，左脸亲了亲右脸，然后放到鼻下，狠狠地闻闻，再咬一口，一点一点地消灭，鸡蛋大点的柿子，白天吃了，晚上还有半个。一包花生糖，也是东藏几颗，西藏几颗，生怕一不小心寻着吃完了，日后没有念头。如今读《西厢记》，也像这样。只得给自己下令：读完第一本就撇开，不然又要一夜无眠。 　　二 　　全剧共五本，今天还是舍不得往下读，书后附有董解元的《西厢记》，就翻出来，看一卷，边看边在心里比对，不看不知道，看了真是吓一跳。 　　小山，你不知道，董西厢，文采比王西厢的还要好啊！ 　　我那个朋友，给你看过他写的爱情诗，当初我们都惊艳他的诗句之好，原来，我打心眼里高兴，为他的记性，也为我们的眼光。 　　哎，我怎么就这么笨呢，又喜又懊地在这儿抄啊抄的……少女不努力，老妇伤秃笔啊！ 　　嗨，小山。告诉你吧，两书里的张生形象差别还是很大的哩，如果你问我更喜欢那个，我肯定是回答董的张生。原因吗，先不告诉你，你读了董解元的，再与你讨论。只有一点，先说与你，董的在前，王的在后，元稹的《莺莺传》又在董前，也许你早知道这常识。嘿，就当风吹过，我没说。 　　重读才叫阅读，读书多，不算狠，读书少，也不羞。阅读，是一种优雅的休闲，但不碰经典，就是傻瓜，举世无双的傻瓜。小山，你说得对，真心谢谢你，让我这个年过得香，过得甜。 　　对了，我准备下午再去买一本《西厢记》，家里有一本学生读物，有些旧了，不想要。手里这本，是昨天从顺庆图书馆借的。 　　借的书，好比情人，秋水相望，乱来不得。不像买的，可当爱人，任凭使唤。呵呵，比喻不当，别笑我色。 　　我一高兴，话就特多，像个水龙头，左喷一下，右喷一下，好无厘头。不像你，遇好文，乐得昏天黑地，读给妞妞听。 　　你老夸我有“淑女”范儿。不好意思，我骗你了，是“熟”非“淑”，其实，不瞒你说，我再矜持一点，不再大呼小叫，也许我的淑女梦就芬芳绕甸了。 　　旖旎一段风流事，尽在西厢清谈中，春芽风，又剪剪，真想搂你转圈圈哩！ 　　三 　　小山，你心里的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你问我与诗人同檐读书啥情景，真令你失望。因为，我和诗人都是要强的人，谁也不服谁。爱掐架，给你来个现场模拟吧—— 　　我说这句好，他哼一声：好个……:见我蹙眉，他没吐出那个字来，羞涩地笑笑，摸摸脑袋，继续看书。过不多久，他又抬起头，嘿嘿一笑，拍拍大腿，看：这两首诗才叫妙绝！‘月色溶溶夜，华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绝世奇文，绝世妙文。”金圣叹都点评这两首了，那还用说。我歪着头，支着肘，睁大眼睛听他吹：多么清新脱俗，多么质朴明亮；叠词读来，多么生津，多么优美。不过呢，“临皓魄”有点作，有点呆。不见月中人，这句有传承，似从张若虚的花江春月夜脱化而来。知道哪句吧？不知江月待何人！！我们异口同声，完了，哈哈大笑，以茶代酒，碰杯，继续看书。 　　然后呢？你可能会问。 　　我用川普给他念：“老的小的，村的俏的，没颠没倒，胜似闹元宵。”不许他看注释，给翻译出来。 　　还没等他叽里呱啦说完，我就跑题了。扯这儿，话那儿，不知不觉，夜去天明，外边一瞧：竹影风摇，香蔼云飘，嘘了两声，欢喜自春生。 　　还没等我卖弄完几个词语，他就咳咳两声，清清嗓子：夜莺，我就看不惯，又干不掉你爱显摆的样子。 　　一个好写手，他心里埋有金矿，旁人不知大小，但总能看出些端倪。看看人家小山，她的文，那是可放在心头温，眼皮供的啊，我就佩服她！ 　　不过，我不承认你的那几首诗有多好，倒是他的评抢了你的风头，诗意散文，以前我是喜欢的。现在我老了，口味变了，所以也没读你几篇。他说学炼词造句看小山，今儿，细看你文文，无论是组织裁剪，还是语言功底，都厉害了，我的姐！ 　　嗨，又是三点四十了。出门寻书，也来不及了。准备晚饭去了，我的想象，到此结束，可没小山你想的“千娇百媚”哦！ 　　四 　　上午读完三本，那个小妮子小梅香—红娘，说话就是逗人发笑，爱给张生取名儿。看他有意小姐时，是‘先生、小生’，看他讨要计谋得逞时，是‘傻角、鸟人’，看他出错时，骂人家是‘畜牲，非奸即盗’，看他谢媒时，要当人家‘娘’。一会儿夸，一会儿骂，一会儿羞。把个张生使得团团转，很好玩，有趣极了，我很喜欢她。因为我也曾客串了一把红娘。梅香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牵的那个“张生”，来自农村，才貌双全，有志做法官，却阴差阳错，当了孩子王。“莺莺”呢，富家千金，高挑俊美。相亲时，“张生”居然脸红惊涨的，手足无措，像个闷棍杵在那儿。 　　几天后，我问“张生”进展如何，他竟愁眉苦脸，说不晓得说什。我听后，就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怎么哄女孩子开心。比如，买点零食，压压路什么的，他居然说，一个大男人拿包瓜子跟在女孩身边，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丢人，我真是哭笑不得，恨不得帮他去与那女孩子谈。结果呢，我啃“猪脑壳”的戏也泡汤了。 　　这个梅香，小小年纪，伶牙俐齿，聪明俊俏，十分可爱。想起我这个呆头傻脑的红娘，暗自发笑。真是芳华返照啊。 　　文友草草知道我喜欢西厢记，发了首京剧红娘片段。听不清词儿，还特意网上看了京剧名家的表演呐。 　　那个红娘的扮相，唱腔，把主角莺莺给比下去了，十分漂亮！只是年龄偏大，不是我心目中那个小巧玲珑的样儿，有些小小的失望，觉得还是与书约会最妙。 　　五 　　昨天下午等车，在手机上，匆匆忙忙看完了最后两本。才发现第四本的《长亭送别》，以前教过。那时，没电脑手机，也没找书来看，教来没感觉，也不觉得有多好。现在重看，竟有些后悔，当初糟蹋了名著。只是一味的主题，人物性格，艺术特色去照本宣科，根本不懂怎么读它，更别说有趣了。 　　红楼中，贾母瞧不起才子佳人戏，宝姑娘也说它是淫词艳曲，女娃儿家不该看，不能看，男娃儿读了也不好，是有些道理的，第三本的良宵句子还真带色。未经人世，不读也罢。初读结论：一是和才女谈恋爱真麻烦；二是和书生谈恋爱真有趣；三是书生和才女谈恋爱像过山车，真刺激；四是，经典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去读的！ 　　现在，枕边有本“中华书局”出版的《西厢记》了，反倒不着急上火，我想修整两天，补够睡眠，再好好看，写点东西。 　　六 　　“西厢记的语言，是汉语里萃出的真金子，是千年之珠，是万世之玉。比唐诗诗，比元曲曲。不知王实甫写时，一字一句，费了多少时间锤炼……”小山，你说的这几句，我可记得，你说的写西厢笔记，我也记得，不可食言呵！